问完这句,他清楚从岑彦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少见的窘色。

自小到大,她还从未在苏府外过过夜。哪怕是回到苏府再晚,起码是当夜返家,爹爹与娘亲不至为寻她而大动兵戈。到时顶多就是将她打一顿,禁足几日,但那远好过害爹娘担整整一夜的心。

别苑的寝室内,宵烛昏黄。谢正卿正斜靠于罗汉榻上,似在等甚么人。

柴堆虽虚,但总算有个踮脚处, 堆高了总能爬出去。

先是如平素那般施礼,接着岑彦便小声禀道:“大人,白日里行刺的那六人已照您的叮咛,各抽打了二十鞭子后,又敷了上好的金创药,扔到汪萼府上去了。”

因着先前扯的那谎,如果再被大伯晓得她实在是县令之女,那便拆穿了。故而她在未抵苏府大门时,便请停了。

顿了半晌,岑彦又禀道:“另有苏女人,也照大人的叮咛安排了马车,将她送回苏府了。”

不经意的哼笑了声,谢正卿可贵有兴趣的诘问了句:“她是如何逃出府的?”

府外已是乌黑一片,即便月色洁白,还是索途不得。

“嗯。”谢正卿状似不太走心的应了下。

随后他摆了摆手,显得有几分倦意:“罢了,送走便好。一个女人家的半夜来府上做客,总不能失了待客之道。”

她谨慎谨慎的轻挪畴昔,伸手推了推,那门儿竟‘咣’的一下大敞开了!

这个时候府内各院儿的门早已落锁了,即便是她最熟谙的后院儿后门, 那门上的钥匙也是由大婶儿贴身放着,希冀不得。

那马车果然就在离她三丈以外,驻停了下来。

只是这柴堆儿看似架的高,真踩上去恰好又会陷落!加上这赵府的青砖院墙本身也高,单是那琉璃瓦顶就加高了近一尺。

公然,不远处已可见朝她驶来的,恰是一辆装裹华丽的私家马车。那粉绸裹饰,便是如此夜幕下都模糊可辨。

车夫是位正值不惑的大伯,头带罗帽,看上去慈爱温厚。他摘上马灯,提着往苏妁这边儿照了照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问道:“我说小女人啊,这大早晨的,你怎能单身一人在大街上闲逛?”

***

那枚颀长的花生便如一粒弹矢般, “咻”的自上而下划过空际,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苏妁的髌骨之处。

也没多会儿,苏妁便走到了苏府大门外。望着面前朱漆大门上的铜狮衔环,她伸出的手几经游移,终究还是叩响了。

岑彦沉声回道:“本来部属也是想着让苏女人自行出府,免得帮手多了令她生疑。成果孰料折腾了半个时候她也出不去,部属只好令人开了后门儿。”

没多会儿响起两下轻缓的叩门声。

夜间并无车轿相扰,一起畅行,不到半个时候,马车便停在了支矶石街。

可贵见大人专注于案前,岑彦也未敢上前滋扰,只悄悄立于一旁静候。虽是恭谦的微垂着脑袋,但岑彦也禁不住那点儿猎奇心机,偷偷抬眼往案上瞄去。

一会儿是书掉了,下来捡书。一会儿又是柴堆儿塌了,下来重新磊。如此来去,折腾了一柱香的时候,苏妁硬是连那琉璃瓦的边儿都没摸着。

“这可如何是好……”她站在院墙下急了一头细汗。不甘心的四下环顾了圈儿,确切除了这处没有别的冲破口了。

这时,谢正卿眼尾的余光瞥见, 自东跨院儿中吃紧跑出一个荏弱的身影。正眼去看时,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蓝色的布包。内里明显是藏着方才偷来的‘脏物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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