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妁手捧裙子,轻垂下视线,看着腰线间的那滴小小墨点发楞……
“我说——脱手吧各位?都站在这儿看戏呐?今儿个你们一个个的可都给我搜细心喽, 一个活口也别留~”
“蜜斯,您方才是如何了?”
大门处站的乃是宫里来宣读圣旨的公公,宋吉。
苏妁的眼尾布着几缕鲜红血丝,她定了定神儿,侧目凝向霜梅。看着站在面前的丫环,她脸上既有惊骇也有疼惜……霜梅这丫头,方才不是被那些侍卫乱刀砍死了么?
可现在她手中所捧的这条裙子上,墨点儿还只是小小的一滴,是最后溅上时的模样。这便证明,眼下她才堪堪及笄不久……
“蜜斯,那身裙子自您前儿个穿过后,奴婢就洗好放进柜子里收着了。”
在苏家如许宽裕的府宅,本来下人就精减,天然不会收养个娃娃渐渐种植。可因着捡霜梅时正值桐氏怀着苏妁,苏老爷便破了个例,只当是为后代积善余庆。
故而在而后苏妁每穿一回,但凡是稍稍出一丁点儿的汗,都会令腰间的那滴墨点晕染出一块儿。是以在她上辈子最后那日穿时,裙子腰间已成了长长的一道墨迹,而她仍视若珍宝,不忍丢弃。
未几,霜梅顶着一张悻悻的脸返来了,望着坐于床沿儿的苏妁,抱愧道:“蜜斯,府里的马车被老爷派去送书了,如果奴婢跑着去药铺,怕是半个时候也回不来,倒不如等马车返来再去……”
故而在霜梅的内心,苏妁是主子、是仇人、还是个吉星。她这辈子也不希冀赎身或是配人了,只一心想着服侍蜜斯出嫁,尽忠到老。
如此想着,苏妁开端换起了衣裳。
苏妁本来只是想着穿正式些,好逐府逐院儿的拜访,去将父亲送出的书要回以绝后患。但是霜梅这话儿明显又有所指。
“蜜斯,本日不是那位杨彼苍的行刑之日么,昨晚您还吵着说定要去奉上一程。”
“哎,蜜斯您这是真的病胡涂了!老爷的毕生心血啊,不就是那本《鹊华辞》喽!昨晚方才印出十本样册,今早老爷就急着送去给各位大人郢正校阅了。”
苏家老爷苏明堂乃是朗溪县的县令,按说朗溪与都城毗邻,百姓又精于商贾之道,算得上个富庶大县。可苏明堂砥砺清节,脂膏不润,日子反倒过的不如个山区小县之长。
最后那句, 的确是如戏文儿中的花腔般,悠悠自宋吉的口中唱了出来。
苏妁怔住。《鹊华辞》印样册?那不是两年前的事了么。
苏妁又看向面前的霜梅,不由自主的将双手抚上她的面庞儿。这丫头虽说五官平平了些,皮肤倒是极好的。特别是此时,非论是那细致的触感,还是得空的细端,仿佛要比平素更嫩生上几分。
“是啊。”霜梅呆呆的望着苏妁,对她这莫名的一惊一乍有些不解。
见苏妁没头没脑说些不吉利的话,霜梅脸上暴露些焦心之色,边伸手去摸苏妁的额头,边口中喃喃着:“蜜斯您瞎扯甚么呢,这是病胡涂了么?”
……
苏妁跪在第二排, 与大师一样深埋着头恭敬聆听。她听到宋公公宣完了旨, 又口舌轻浮的对着她爹讽刺了句:“苏明堂,你这胆量委实是大呀!胆敢以‘首辅窃国’作藏字诗, 还暗射圣上的玉玺被偷了……你说不抄你家,抄谁家呀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