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问过同业押镖的人了?”
哐一声,门关了。他单独一人密闭在停尸间,不准她再进半步。
他俄然间笑得奥秘莫测,遮讳饰掩半晌,只留一句,“此案已破。”
周恕瞬息间跪地,苦求不止,“大人拯救……求大人慈悲,救救草民吧……”
他僵立原地,目光落在墙角青苔上,怔怔道:“既然以死掩遁,缘何不挑个明月高照之日,暴露全貌再往河中跳?”
高放道:“确是如此,好几个镖师都曾提到,那夜乌黑,风刮起来山中幽鸣,瘆人得很。”
“我本来就是娘们儿。”
不等她气恼,顾云山先声夺人,“不准睡!”
“你?背我归去。”
那老头咳了几声,安静开口道:“这么些年,从没听过朝廷赈灾,也不晓得如何熬过来。倒是记得孙女落地就送去劈面老李头家里,他家又抱来个足百日的小胖娃娃,生得可真是俊…………下午儿媳从山上拾掇柴火来,这才烧上一锅沸水………”
“哎呀,没干甚么,咱么边走边说成不成?”好不轻易把他推到庄外,她这才诚恳交代,“我看他不幸,给了他一锭银子,还承诺给他治眼睛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老夫家贫,吃不起药。”
马车就停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撤下去,他利落登车,催促马夫快行快走。上马车时月浓已然醒了打盹,物极必反,同朝晨起床普通精力,气鼓鼓跟在顾云山背面抱怨,“我已经连着两晚没睡了,在这么下去我可就要死在连台县——”
周恕战战兢兢退后,面前有深渊万丈,等他跳。“顾……顾大人……”
顾辰认同道:“是啊是啊,当女人真是命苦。”
周恕愣了愣,想了半晌才说:“是有这么个事,但为着一个女人,那里值当?恐怕并非由此而起。”
“是——”喘口气,悲从中来,止不住簌簌落泪,但迫于官威,半个字不敢多说,死了儿子也比不上他铺他的青云路,“隆庆六年,原山矿洞日进万金,来矿上做工的人多,出事的也频繁,很多时候死了人,也就是给上二三十两银子了事。但那三四月死的人多,见得也烦,又有人告密,那姓师的用心拆了横顶带了火药出来,为的就是死在矿中,好讹上一笔。草民当时年青气盛,咽不下这口气,也想着借此杀杀风,就将此事闹到官府去,当时候,恰是孙大人任上,约一个半月,案子判下来,师必良欺诈,师家诬告,我这里反恰是一文钱不给,至于师家人,仿佛是判徒流之刑,不知下落。”
“你与李丰舟之间的纠葛如何清理?”
谁晓得他两只眼瞪得更大,活生生似铜陵如牛眼,“跺甚么脚,娘们兮兮,像甚么模样!”
“你找一队人守住李歉收。”他旋即回身,吃紧向门外跑去,却也不忘拉上月浓,“我要去义庄一趟,你跟着。”
“都是平常草药,不至于吃不起的。”
“舌头捋直了,说清楚!”
那老头闻声响动,扶着床沿站起来,问说:“仙姑,这位是?”
“没有。”
“说吧,方才的事不是还没说完呢?”前一句懒懒惰散,后一句阴冷可怖,“一五一十,一个字都不准少。”
两人皆领命而去,只剩下月浓,傻傻问:“大人,那我呢?”
事情闹到后半夜,一上马车月浓便困得睁不开眼,顾云山却非常复苏,脑海中漫山遍野跑马底子停不下来。一会儿李丰舟一会儿孙淮周恕,一张张面孔次第瓜代,变幻如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