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席话毕,墨客心下诚服,立将口唇紧抿,身子一仆,伏地跪倒,直冲那莲台叩了三个响头。
大夫人闻得此言,眉头一挑,眉关渐舒,细心打量五鹿浑同容欢两回,又再多瞧了闻人战几眼,唇角一抬,含笑难收。
“好好一番瞻仰佛迹、求佛见怜之行,孰料败兴如此?先是贼尼,又是匪首,牛鬼蛇神,乌烟瘴气,真真气杀我也!”
“弟兄们,你等且将这宝继庵给老子翻个底儿朝天,看看这佛光普照的贼窝,同咱的八音山哪个更阴损;瞧瞧这佛祖眼目前的庵堂,另有甚张不开嘴的脏污事儿!”
“有求必应?那是佛祖的差事儿!我锦儿不过精神凡胎,但是断断不敢代庖。”
容欢同五鹿老见状,侧颊换个眼风,后则赶了几步,并辔围在五鹿浑身前。
大夫人闻声一顿,尚未启口,座下一年纪较小的夫人已是啧啧两声,快嘴快舌策应道:“苏城外那座宝继庵,早早放言,说是内有一姑子坐化成佛,欲行升天大典,请我等信众前去礼拜。我等去是去了,岂会料得,香台所拜,那里是甚端坐圆寂的肉身活佛,清楚是具鲜血淋淋的冤死尸首!”
长官上大夫人面色一黯,一面听着堂下妇人言三语四吆五喝六,一面缓缓取过茶盏,微微啜些香茗,待将心下燥烦暂抑,这方抬了目睑,环顾四下,终是想起堂内另有五个外人来。思及之前门房所报,大夫人声色不动,悄悄掂了掂来人斤两,抬掌朝前,虚虚一压,后则一濡口唇,朗声自道:“诸位豪杰,莫同我等久居深院的老妇人普通见地。”
堂下五人,听得云雾之间,两相顾睐,早失何如,只感觉耳鼓又烫又疼,怕是再多听取一个字半个辞,那聒噪声便要顺着耳孔冲到额顶,同本身脑仁撞出火星来。
“姐姐此言,听来倒似拈错了轻重,分岔了缓急。若那宝继庵只为香资,你我信众损些财帛,自是无谓;但是此一回,那群恶尼但是真真害了一条命去。虐待以求香火,杀人企图名声,这等恶人,怕是同那八音山的贼头子不分伯仲,必当同入无间天国才是!”
五鹿老贪看一时,陡地叹口长气,扼腕沉声,悠悠自道:“南人何幸,居此佳处!”一言方落,五鹿老单臂微抬,大喇喇往五鹿浑脖颈一攀,再将半边身子借力一靠,轻声询道:“兄长,我若奏请父王,求个一模一样的新宅子,你说他应不该允?我若命令,教夫子将这亭台楼阁山川花鸟照搬至小巧京失色园子,你说使不使得?”
八大王倒似早有所料,眼尾一飞,抬掌轻抚颊上脓疮,哼笑两回,方才叹道:“那里是甚肉身坐佛,不过是具平常尸首,为一帮贼尼所用,求募香财。”稍顿,八大王号召身前一匪,附耳叮咛两句,后则两臂一抱,欲要瞧场好戏。
八大王见状,倒也利落,唇角一抬,粗声笑道:“今儿那积善箱的银子,你等独占六成。”言罢,两掌齐摊,望空必然,独自轻笑道:“一帮子皮灯毬,你等瞪大眸子子给老子瞧细心了,看看享了香油受了叩首的肉身菩萨,到底是甚短折绝户的。”
“如果本日老子不来,怕是你这女娃娃不日亦得冤死他乡、悄归地府。你们这群觑不见、听不闻的蠢物,本日倾囊送来了香油钱;赶明儿这女娃娃被人谋了命,扎在这莲花座上,你等但是还要破家荡产、鬻儿卖女再来庵上给人送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