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鹿浑面色稍显丢脸,却也自知人各有志,实在不能强求,心下唏嘘一阵,反手自袖内取出锭银子,掷于歧岔路,轻道:“既是如此,自求多福吧。”
“你等师父惨死,你们作门徒的,不想着报仇雪耻,生剐凶徒,反倒收拢金饰,脚底抹油,还真是义子节徒,识得时务!”
见宋又谷面上生疑,歧岔路仓猝摆了摆手,拥戴道:“师父只说,那朋友多年前亡故,并常自言自语着,说如果本身当时一并去了,反倒好了。细算起来,怕那是廿岁前的陈年旧事。当时候,我同师弟尚未出世,更未得入师门,那里晓得恁多?”
宋又谷悄悄咽口唾沫,胸膺初时尽是莫名豪气,口唇微开,朗声一笑,“原觉得他当是‘岔道当中有岔道’,熟料得竟是个‘一条门路走到黑’,撞了南墙撞北墙的一根筋!”
瞧着五鹿浑同宋又谷面上迷惑,歧岔路摇了摇眉,又再缓道:“如果二位不弃,待得六七今后,我便亲引二位,绕雪山逛上一圈。”
五鹿浑拱手以应,尚未启唇,便闻歧岔路接道:“之前王爷来时,从未得暇逛上一逛。我们这雪山天下门后门,绕个半圈,有个园子,内有一池,其水常温,泡一泡甚是舒爽。”
歧岔路咧嘴笑了笑,将那银子转予冥冥脱,后则拱手作揖,边施礼边道:“王爷如果呆得乏了,可在山上转转,切莫行得太远。这雪山气候,瞬息万变。”
“师父本是随性之人,也不喜甚缛节繁文,故而葬于那边,如何下葬,想来其不会在乎。”歧岔路边道边笑,顿挫顿挫着,却又蓦地哽咽,半晌喘不上气,直憋得脸颊通红;抬掌拭泪不住,再惹得短褐尽湿。
“分开一时,却非一世。”歧岔路眼神更明显澈,一濡下唇,沉声自道:“想来师父自当谅解。”
五鹿浑也未几言,缓缓尽了盏茶,候得半柱香工夫,抬眉之际,正见歧岔路同冥冥脱二子身背行裹,又再入得堂内。
二人拱手,直冲五鹿浑敬道:“见过王爷。”
五鹿浑见宋又谷半晌不该,本身也未几说,抬掌取了一侧茶盏,轻啜少量,后则濡了濡唇,方待开口,便见堂内二子冲本身行个大礼,未几言语,独自拜别。
“那,你们师父养不养鸟?”
宋又谷逃目,眼神不敢多同歧岔路相接,沉吟半晌,低低哀道:“隋掌门几日前于祁门关内里了恶人埋伏,……怕是……怕是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宋又谷无法瞧了五鹿浑一眼,心下也知:隋乘风一辈子,除了痴迷武学,旁的一概入不得心,此般无欲无求顺天报命,自是难将这雪山天下门发扬光大。既知名,又有利,日日粗茶淡饭,离群寡居在此幽寒之地;莫说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儿郎,就算是些个修行多年的和尚和尚,怕也是六根难净,降不住心魔。
“鄙人笨拙,无甚本领,习了十多年,那一手乘风归也未学得师父三成。但是,虽知复发兵门有望,我却必得同雪山天下门共存亡。不求旁的,只愿三不五时将那门匾擦得发亮。若等个四五十年,我身子老迈,爬不了高,走不了路了,我便将那天下门的匾额取了,抱在怀里,含笑闭眼,也算没将这门派砸在本技艺上。”
话音方落,宋又谷却又立时变脸,陡地攒了眉眼,冲五鹿浑努嘴叹道:“唯二的弟子下了山,谁服侍我们三餐?”未及五鹿浑有应,宋又谷一噘嘴,一缩脖,“我们那小王爷,究竟何时才到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