胥留留稍一沉吟,瞧着行在前面两三丈远的几名祥金卫,心下对五鹿浑这一安排,更见感激。
“三年前?有缘人?”宋又谷前后瞧了瞧胥留留跟闻人战,抬掌掩口,轻声自道:“你们可莫说,那一人,乃是……伍金台……”
“此物来源,方丈常言。很多年前,一行脚和尚不远万里,北来传道。苦行一起,居无安,食无饱。其根非中原,仅能言几句中土说话。因着此弊,想来其途中没少蒙受摈除漫骂。如果被人曲解作了避之不及的疯乞儿,便也罢了;如果碰上心无佛祖之辈,怕是短不了轻贱玩弄,实心作梗。然,即便万难千阻,外僧向佛之心,从无有改。笑骂由人,其倒也全不介怀。”
“此回那归返中土的异教,于某些人来讲,就是催命阎罗;但于另一些人,怕恰是苦苦冀盼的拯救佛陀。”
胥留留同闻人战交耳半晌,便决定往那寺中瞧瞧,求那当年救过伍金台母子两条性命的方丈见上一见,也好侧面探探那伍金台真假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怎生这般偶合?我等方至,其便圆寂了?”宋又谷轻哼一声,心下不甚自傲,又再冲那方丈拜了三拜,探手上前,推搡其肩,轻声唤道:“方丈?方丈?”
宋又谷口唇咂摸几次,低眉收颌,木然同胥留留并辔向前。
胥留留见状,唇角止不住上翘,扑哧一声,樱桃乍破。
宋又谷三人行走江湖也有些光阴,见了尸首,自不会像平常男女那般大惊小怪。但是,其心下无不念叨着,方来拜寺,方丈便逝,若说此乃偶合,怕也实在过分偶合了些。
“此位和尚所行,战儿敬佩!”
闻人战目睑微开,扫一眼宋又谷,轻声道:“鹿哥哥速回小巧京起因,你这泥鳅还能不知?眼下最重,可算不上钦山那放血割脑袋的案子!”
闻人战一听,手上行动立止。两掌缓缓捋了捋耳侧碎发,待将之收理服帖,这便将两臂垂下,紧粘衣裙,面上神采也是顷刻持重起来。
“阿弥陀佛。此一物,确是佛经;但是,其所用字,超出你我所知。”小沙弥满面天真,言辞颇见坦夷。
宋又谷暗往边上吐几口唾沫,又再举袖胡乱抹了抹头脸,思及那日柳松烟亲见凤池师太时的惊惧神采,本身已是干咳两声,吃吃轻笑不住。
“且让他领受领受凤池的哭丧本领,本公子保管他待不了三日,也得叫苦连天。”思及此处,宋又谷顿感膺内阴霾一扫而空,情感立时高涨,只感觉眼下浮景漫靡,国土大好;不由得一声长啸,金埒放蹄,骏骨追风。
宋又谷脸颊微侧,啧啧两声,紧贴那小沙弥脚踵,像模像样地将寺内菩萨挨个拜了个遍,这方伴同前去方丈室。
话音未落,老方丈倒是两目一阖,面上凝一含笑,再未几说一字。
前有小沙弥叩门请纳,后有老方丈洪音允入。不消半个时候,宋又谷等三人终是来得方丈面前,唯见得老衲正面,于蒲连合跏趺坐――毗卢帽光放白毫,棕油履云飞紫电;须眉染雪,端目浸月,寂静安乐,骄易不得。
小沙弥此言方落,再冲方丈尸身行一大礼,稍一抿唇,缓声笑道:“方丈本欲多留那外僧一段光阴,一来二人论佛入定,总觉光阴缓慢;二来也想着保那外僧有片瓦遮头,充蓄体力,使其少刻苦辛。孰料那外僧心坚意定,执意再往北行。方丈留他不住,便也欣然应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