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浚的笑容也便消逝,他缓缓道:“我不得不如此,我出世后,四岁时母亡,叔父始终无子,父皇将我过继给叔父,我八岁时,随叔父出征后蜀,叔父不测有了先人,我便又从燕王世子变回了景国三皇子,这以后,燕王和太子两大阵营磨拳擦掌。我在这中间,摆布难堪,进退维谷。我只幸亏这惊涛骇浪中苦苦保持,我外无强援,內无良士。我只好去行险,到处招招皆是以命在赌,也因我到处以命为赌注,勉强维系,我也便是更好赌,因为我总以为我的底牌不会输。本日我死亡于此,也是该死”
沈浚见日已西沉,天气暗淡。其间门铺茶社,也便垂垂停业。沈浚始终不急不缓,他亦深知那先生谈吐虽也有些用处,可到底这十年不见,韩蒙如真就断念塌地跟随李冰也未可知。现现在他也是心中忐忑。只是弓弦拉开,这箭也实在没法转头,思及此时,他不自发地想起昔日在清闲峰的日子,思及此时,他也便心中必然,走上前去,号召一声门子。将怀中玉佩交与他,命他去寻韩蒙。
尹思旭此时方才转过身来,阳光下,只见她目光泓泓如秋水:“青城如何,你我真便能够中流砥柱。我实在不明白,你在朝堂为太子,为燕王奔劳,到青城你又为青城驰驱。你不是来这青城寻清闲吗,你却真清闲吗,我不管甚么大局,我想和你一起死。”沈浚忽叹了口气:“那倒是为何?”尹思旭又转过身去:“我不晓得。”两人俄然也不知说甚么,如何说。沉默,唯有沉默。
却说那韩蒙本要出去,就见他家门子出去,顺手唤起他。那门子自是老诚恳实将这玉佩奉上,那韩蒙见此玉佩面不改色,只是心下暗思这位殿下公然大胆,也便收起玉佩:“这倒是我一故交之物,想必是我故交之子,我却去见他,你自归去。”那门子也便退下,韩蒙出门就见沈浚在门外安闲鹄立,当下韩蒙也便仓猝迎上,将他引领进院,只是左走右走,始终不断。
尹思旭仓猝道:“且不要说这些沮丧话,事情还没有到如此境地。”沈浚飒然一笑:“虽不至,已不远矣。”尹思旭声音仍然清幽:“我实在不明白,你来青城不过十数日,为何肯为青城冒如此的风险,这可值得。”沈浚的脸上莫名的浮出一丝神驰:“为甚么不值得,你晓得吗,我母亲就是清闲峰中人,我四岁之前,因父皇不喜,与母亲独守冷宫,小时的每个夜里,母亲都会讲起青城,讲起清闲峰,讲起侠士们的萧洒,讲起江湖的清闲。我在八岁后,在这庙堂中始终难以抽身,我实在讨厌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,笑里藏刀。我在梦里总会在回到冷宫,梦中见到我母亲。这朝堂党争几近剑拔弩张,我总算由父皇默许,勉强化名沈浚来到青城。我有必须救青城的来由。天然值得。”尹思旭俄然轻笑一声:“本日,你我倒是死在一起了,也算是存亡之交。”沈浚却道:“你是不会有事,那韩蒙既要自主,天然要集合蜀中民气,令民气复归旧蜀,青城是不错的棋子,你是掌门之女,你不会有事。我与你说你归去后,去见掌门·······”尹思旭却不断点头:“我不要听。”沈浚倒是微怒:“这时你又想做甚么?”尹思旭声音里更加清冷:“我想和你一起死。”沈浚一怔,他实在想不到如许的来由,他也确切想不出如许的来由。他重重地坐下闷闷地说:“何必呢。”尹思旭仍然未回身:“我乐意。”沈浚还是不甘:“现在青城实在势如危卵,这些后代私交实在是微不敷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