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次乞巧是甚么时候?仿佛是十四岁那一年,待嫁的少女与方才入主东宫的东风对劲的少年,并肩于葡萄藤下,听那天上的情话。
她眸子一亮,缓慢地瞧了背后的苏岚一眼,将杯中酒一口饮尽,然后眯起了眼睛,极是满足。
我在玉带桥上站了好久,待我回神,周遭竟只要我一人打伞。本来,织女的眼泪,早就流干了。
我不由得发笑,瞧着她发亮的双眼,和绯红的脸颊,只觉着这少女色如酡顏。
我与苏岚在此时已有过数面之缘。苏家这个活在苏峻背后的儿子,十五年来,近乎奥秘。齐国人大抵只晓得他,容色绝佳,风雅非常,即便在风月场上也有他一席,厥后她那所谓“檀郎”之名头,苏岚早在十六岁时便已得了。
她摇摆动手中酡顏酒,喃喃道:“这酒曲味道还是差了几分。”
在背面作坊里第九次尝试接酒曲的我,忽而被一阵笑声打断。笑声属于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少年和一个能够更小的女人。那女人笑声清脆,极是动听,使我才因被打断而生出的恼火,转眼烟消云散。
“回吧。”我燃烧手中灯盏,打起油纸伞,猜想脸上神情已是冷如霜刃。
现在,提灯照国土的,只剩她她一个。
当时她十一岁,五官已垂垂长开,后日风华绝代的容色此时已见风致。那一双凤眼与她身后的苏岚,几近如一个模型中刻出来。苏家的凤眼,实在极有特性。眼角微挑,眼头倒是低垂,因此望出来时,直叫人如堕深泓,见而为之沉浸。
接着她又是一阵撒娇,那少年被缠的没有了体例,只得感喟道:“一杯,不能多喝。”
“酡顏春酒,以三年酒曲酿制。”我低低一笑,又拿起一只酒杯,疏忽苏岚那禁止的眼神,给她倒上杯酒,“这杯是前年春季酿的,你尝尝。方才你哥给你喝的,应当是客岁酿的。”
依托着塔顶雕栏,苏岚提着琉璃盏,瞧着远处都城,万家灯火灿烂,遥遥可见,家家户户那乞巧塔。
“传信玄郎,将陇西暗线全数交托他手中。”苏岚将酡顏酒信手一掷,跳下雕栏,“奉告他,苏岚愿以尽力助他。”
直到厥后,我还经常想,若显立二十一年他未曾陨落,或许苏岚的故事,会比我们所见证的更加出色。或许,史官还会觉着,无从下笔。
我因而对她微微一笑,便又低下头去,自斟自酌,目睹余光却不住地看向她。
她摸索着将双腿缓缓挂在那木质雕栏上,背后塔顶佛像已是漆身班驳,点起的香炉里,卷烟袅袅。
因我二人皆是所谓风雅贵介,不免相见。说来我与他处境倒也类似,皆是韬光养晦,游戏人间的活法。我为求存,他为家属求存。而我亦知,他胸中丘壑,远在苏峻之上,亦在,厥后的阿颜之上。
“陛下,楚皇括隐官在陇西被人杀了,随队钦差玄汐为了庇护郑铎,受重伤。”
“哥!”那女孩子微微提大声量,明显是气急,却又还是有着好涵养,“哎呀,你一向在信里夸奖这酡顔酒如何如何好喝,都带我来了,不会,不给我喝吧。”
她正背对着我,教唆着苏岚给她倒酒。苏岚凤眼低垂,颇是无法地笑着瞧她,忽的昂首,便瞧见了我。
忽而感觉脸上潮湿,宛平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。
“哥哥,我要喝酒。”那小女人的声音撒起娇来,更是动听,我不知多么心肠才气回绝于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