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候茶端水的差事,本用不着云莺亲身来做,只不过几日前偶因黛玉一时的恩德,打动得这丫头有点发痴:四个大丫头,都是林家的家生子,林老爷即开了窍,在随员人数上,就由着黛玉与孙姨娘做主。归正管家即进京代为主持家事,又要重新归置京中的老宅,这里里外外的人手老是要的。几个丫头的家人如果有情愿伴同入京的,倒也可优先考虑。春柳的哥嫂,月梅的爹娘,都是乐意的,雪雁的老父原也不在扬州,这妮子自是一条心跟着女人,只要云莺,她寡母年来身子一向不好,难以成行,云莺即不舍得母亲,又不肯离了女人,实在愁了两日。那日被黛玉瞧出了端倪,待问了然原委,黛玉长叹一声:“子欲养而亲不在*2,乃是人生第一憾事也。”因而亲身领了云莺去见孙姨娘,请孙姨娘在她进京今后,代她照顾云莺,又向云莺包管,她的位置且为她留着,待她母切身子好了,就让孙姨娘送她母女进京。只把云莺打动成了个泪人。府里的下人听了,也都赞蜜斯仁义。传到黛玉耳中,倒使她仰天无语——她不过是将这些丫头们都当作小我罢了,这些下人,又何至于此。

春柳加了被,添了香,瞧着女人在美人榻上睡得沉了,又悄声号召一旁守着的云莺。方悄悄挑帘出去。这清算行装的事,本来就不消女人操心。只要她好好地,就阿弥陀佛了。瞧女人那日返来时阿谁悲伤劲,还真让人操心。哎,女人小小年纪,就丧母别父的……不说女人了,只她们这些下人,虽是有家人跟着一起进京,但想着要去得那般远,这内心,也是空落落的。……还是多备些东西罢,到底是亲戚家,哪好太费事人家的。

“悦安……”黛玉眨了眨眼,安然喜乐……不幸天下父母心,饱读诗书的探花郎,在为女儿取字时,并没有援引甚么风花雪月,咏春叹秋的名句。而只是作为一个父亲,说出了对女儿最竭诚,最俭朴的欲望:但愿女儿平生安然喜乐。

全军未动,粮草先行。林如海纵是文臣,也深蕴兵法,且遍及天时用于糊口中的各个方面。比如,就在黛玉负气打发人出去买书之时,她的夫子贾雨村,已离了扬州两日了。

黛玉小息初醒,云莺忙上前服侍。黛玉睡眼蒙胧间,又见着云莺这几日充满戴德的大眼睛在她面前晃过,倒把黛玉内心刺得别扭起来。她啜着茶,想起睡前的思路,对了,这教养世人的事儿倒也可缓一缓,但有件事,倒是即立可解了她此时的围,又可……嘻嘻,爹爹,总不能让你不惦记你的乖女儿的。黛玉笑咪咪地将云莺招到身前,说出了一句天下统统好人哄人做事时的典范收场白:“莺儿,我待你如何?”

林如海立在窗前,听着代替父亲的林怀仁前去返话。想着其父母跟从他多年,办事全面精密,若就近在京主持老宅,想来也能多几分放心。烟霞那日说得极对,就是堆座金山,也一定能保女儿安然,还是得找几个靠得住的人才是正理,只是妇人家,见地到底短浅,随身的下人带得再多,又有甚么身份。女儿既然进了京,大小也是林家的人,京里林家的老宅天然是要清算出来的,即使女儿不得入住,但年节里祭奠先人,老是要有个去处的。

黛玉与云莺在房里叽叽咕咕的声音低得没法听得清,院子里却有个声音大得让人没法不听清。——因为润妍与娴雅也可算是黛玉的书僮,这书课的清算,天然少不了她们。二人虽说对所学一知半解,但对黛玉平常爱看哪家学说,宝贝哪套文籍还是较为清楚的。二人本也绷着小脸老诚恳实地理着书,也不知是谁忙中偷乐来逗两人,娴雅倒还罢了,润妍这丫头却翻着白眼诌了句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”,来人笑问:“小猪儿你即为女子,又是小人,岂驳诘养之最?”一时丫头们俱笑得花枝乱颤,气得润妍哇哇地在院子里跳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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