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又问黛玉:“坐了这会子,人可醒透了?就用饭了,如果精力不济的,存了食倒不好……晌午就别回房了,还在我这儿歇着罢,我们娘俩儿再说会儿话。”黛玉听了点头应下,手指悄悄抚过那快意――荷花,即莲花,莲花快意,快意莲花,取快意连连之意,老太太,是但愿她能在这贾府里过得快意么,还是……这是老太太的承诺?
黛玉见贾母这般随便,晓得她这会子见得必不是外客,待紫鹃过来为她抿过发,加了件大衣服,小丫头们清算过被褥,撤去炕屏一看,地下小凳子上,坐着一名春秋与贾母相仿的老嬷嬷。贾母搂过黛玉,向那位嬷嬷道:“这就是我的林丫头,样貌学问都是好的,就是身子弱了些……”又笑与黛玉道:“这位是你赖大娘,先时跟着我管家来着,现在我也不管家了,她也老了,都歇着了……”黛玉传闻,知是极面子的故乡人,忙起家见礼。赖嬷嬷也忙离了座,只侧身受了半礼,又上来拉了黛玉的手摆布打量了打量,向贾母道:“我瞧着女人这模样,别说象大女人了,就是与老太太年青时候的模样,也有几分象呢……”一番话说得贾母眉开眼笑。……
贾母惦着黛玉身材不适,饭罢坐得半晌,即催着黛玉回房安息。黛玉依言辞职,回转房中。未曾想她在贾母房里有惊无险地过得一日,却有一场官司在本身房里等着她。
那媳妇见贾母已分拨清楚,就欲带着鸳鸯下去,贾母拿绢子拭了眼角的笑泪,向她招招手道:“那柄也别收着了,拿给宝玉安枕压惊罢。不幸他才多大,就日日被他老/子逼着读书念字,一日里也不知要受多少叱骂,担惊受怕的……”
黛玉一惊而醒。定神看时,倒是仍在外祖母榻上,只是面前摆了一张四扇的百鸟朝凤炕屏,本身拥着床百蝠百寿被靠在里侧,从外侧传来外祖母絮絮地说话声。黛玉睡得并不好,脑筋还是昏沉沉的,不象是才睡醒的,倒象是熬了两夜未曾睡普通,身子不适,让黛玉懒得去计算甚么端方不端方的……被子上也带着外祖母的味道,闻着怪舒畅的,好似回到了幼时,当时小小的她躺在母亲里屋的床上,听着母亲在外间低声安排家事,间或也有一两声婆子丫头们的应对声传至阁房里,衬着满室静香,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空寂,好像光阴就此停滞……
黛玉坐在贾母身边,正似听非听地陪着两位白叟家讲古,就见一个媳妇领着鸳鸯捧着个盘子来向贾母复命,“……我领着鸳鸯在房里找了半日,老太太说得那柄玉快意,我却寻出了两柄来,不但模样儿差不离,连册子上的名字也是一样的,实辨不出来,只得都拿过来让老太太给掌掌眼了。”说时鸳鸯将托盘捧到贾母面前,那媳妇揭了布去,世人看时,盘里放了两柄一尺是非的整雕嵌宝荷花玉快意,均是和田羊脂玉,色白油润,枣子红的皮色做成的荷花,只是一柄的皮色更红润些,雕的是艳阳天的荷花腔,弓足内心镶着点点红宝,另一柄的荷花倒是红盏托珠的花腔,那珠形的莲心是拿金丝网着的颗大红宝。贾母看时,道:“怪道你们辨不出呢,这两柄却都有些年初了。”她拿起那柄艳阳天端祥了一下,笑道:“这是我发展子时,宫里老太妃赏下的贺礼。”说着放回盘中,又取了另一柄在手中细细形貌了一会儿,叹道:“这倒是我家中旧物……我小时也是个调皮的,有次落水受了伤,都说活不得了,求医问药自不必说,我娘……又特地寻了这个放在我枕边,为我压惊镇魂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