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府分房的这桩公案牵涉范围如此之广,按说黛玉不该得不到动静。但一来因修探亲院子,府里各行匠役会合,两府清客明公来往,从贾母到王夫人都为此交代过女人们重视去处,莫要被外人冲撞了去,就连她们身边的丫头婆子也得了严训,莫说女人们,就是略精贵点的丫头,等闲也不出二门,是以这动静上不免略显闭塞。二来黛玉毕竟姓林,房内贾府仆妇也少,平素不如何在跟前服侍,此等纯属主子本身福利之事林府自家的下人依礼*1是不会往黛玉耳边传,即使有甚么要求也该往贾母跟前说去才是。三则这修房建舍之事,女人们至心不太懂,一时纵在贾母处赶上讨情的仆妇,一句“是来回探亲院子的事儿”的话足以撤销黛玉的兴趣。女人们到底年事小了些,既便是黛玉长年看账理财,有些关头通窍之处,若无人指导或切身经历,自个儿是也想到的。
迎春本站在那边不出声地任她奶娘闹,见闹到如此境地,脸上也有些难堪,等了半晌,终是出声道:“奶娘你也消停些罢,那屋子都未修好,你安知你就会亏损?你也说我是个没用的,我这房里里里外外都是你支撑着的,我瞧着到了内里你也是必不会亏损的。你奶大了我,我也敬着你,只把这屋子里有的尽供着你就是,只是若要我再去求别的,我也是不能了。”说罢竟拉着黛玉绕着她奶娘躲出门去。
黛玉虽自发将此事办得两不亏损,心下却也晓得凤姐就是个没占着便宜就当亏损的主儿,只怕会借机肇事。她虽不怕,但也留了心眼待那凤辣子上门。
屋里的人声一静,便见司棋挑帘而出,给黛玉行了个礼道:“林女人来了,内里请。”又忙给黛玉撩起帘子。黛玉缓缓摇进屋,慢声问道:“二姐姐做甚么呢?”
那婆子本就气不顺,听得司棋拿话驳她,更是火上添油,也不管黛玉等人在此,就开端拍着腿儿哭嚎起来,“我一身的精血变的奶将女人奶得这么大,现在在这屋里反倒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了。不过是教唆两个小丫头,倒被个小娼妇欺到头上来了。”
她奶娘夫家姓王*2,叫王奶娘的也一脸官司地施礼:“太太今儿不在,林女人怎地有空过来。”
两府格式类似,后花圃虽风景不尽不异,但下人们群居之处却均在后院东面一带。现在宁国府那边也还罢了,虽为着建院子占了些地儿,到底所用未几,不过是将后花圃中会芳园一带的旧景拆了便可,荣国府这边却要费事很多――东边儿统统的下人们都要搬场。
王奶娘忙笑着接口道:“这花不过绣着顽的,那里赶得上给老太太存候来得首要呢,林女人美意请你去,这还不从速清算清算。”说着就一叠声地唤丫头来与迎春清算。
黛玉见此心下实在不快,只是这到底不是自个儿屋里,人家迎春端庄女人主子都不发话,她这个冒昧之客更不便出声,只得同迎春笑道:“二姐姐既然有事,我就不打搅了,我们他日再叙罢。”说罢便要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