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算赶在仲秋前把该起的屋子都起了,先不说那鸡舍羊圈盖很多大,光那两排宅子就让人瞧着新奇。每排都是坐北朝南六间,门却开在东西两端,南北也开了几扇单页小门——这可算个甚么制式!砌墙用的砖夹了夯土,双层的砖墙中间垒实了黄泥,立柱也拿砖围砌了,盖了青瓦的屋顶下另用草板吊了顶棚,糊上浸过米浆的桑皮纸,白得晃眼。屋子比平常的屋子宽,最刺眼的是南北两边十二扇大窗户,赶上一人多长宽,窗棂窗框用的铁乌木,每扇分三截对开,极细的边条拼成巴掌大小的窗格子,却不是糊的窗纸,竟是嵌的玻璃,如此一来,这屋里天然亮堂了。恰是李纨为了作坊采光动的巧思。底下起鱼骨八通的地炕,东西各一个大火口,专盖了小小耳房,北边另有三个火道口,就在廊檐下。地上铺的青砖,错缝拼成席纹,也轻易打扫,四周墙刷了几道混了浆汁的白灰,中间大柱之间并未曾隔断,只起了矮矮的垛墙,其上可装木扇。这屋子盖得了,又试了几次地炕烟道,见过的都赞不断口。便是那两个自发见多识广的工头亦赞别致,问许嬷嬷要了图纸去,只道今后有机遇也要盖个如许的屋子住。
原不过当个打趣笑过,哪知过了两日迎春带着惜春过来了,道是要在李纨处入伙。李纨先是一惊,略一想也明白了,便笑着收了二人送来的一袋金银锞子散碎银两,还慎重其事地给写了入股的契书。
庄头院子里的糊口做完,目睹着离农忙另有些日子,这庄头又发话,道是这回盖屋起房另有很多砖瓦木石的余料,看看哪些人家需求补葺房屋的,主家愿以低价出让。另有这等功德!这盖屋子运来的质料大家都看在眼里,天然是一等一的好,听了这话便有人动了心机,情愿都买了下来,深思着能发笔小财。庄头一闷棍打散了这些想头,只说哪家要修补屋子的,由那俩工头带着熟工去看了,算好要用的质料,再到庄头这里领。连质料带野生可折钱也可折成劳力今后帮庄里干活来还。这回都明白了,看来是主家帮扶的美意,就有几家寻到闫钧这里来让工头去家里看。两三家一开端,陆连续续地几近将庄子里的屋子修了个遍。有几家实在困难,都没敢动这想头的,闫钧也带了人寻上门去给修了屋子。有一家住的那屋子,泥墙都裂了好大口儿,许嬷嬷做主干脆给重盖了一间泥墙板瓦的。那家本来的意义还是盖草棚,可这庄里盖屋子剩下的哪有这个?到底还是上了瓦,天然不免千恩万谢。
许嬷嬷那头这千头万绪的事情,几日就遣人给李纨报一回,几次正赶上黛玉几人在李纨处耍子,听了几耳朵不免猎奇。李纨这庄子是自傲王妃那儿得来的,世人都晓得,她也不瞒着,挑些风趣的说与她们。惜春听李纨说要养几千只鸡鸭,捂着嘴道:“佛祖菩萨!这可得吃多久!”黛玉倒觉那古怪屋子风趣,便问李纨道:“嫂子又不去那边住,盖这么大个屋子可做甚么?”李纨天然没有说里头的玻璃窗地炕之类的,只说个大抵,听了黛玉问如此,便答道:“这庄户人家地步有限,现在天时又不好,弄个甚么谋生来做,也好补助助补。”黛玉点头道:“本来如此。”探春道:“那与盖这屋子有何相干?”宝钗见世人都不解,便笑道:“这作坊就得有个处所完工,南边有的家里几十张织机,专门织布的,或者有专门的绣坊,也是几十人在一处做活。”李纨听了夸道:“公然宝mm经见的多,恰是如许。”宝钗便笑问道:“倒不晓得大嫂子要做甚么谋生?”李纨心下略计算,嘴上也笑道:“这却要看机遇了,也不知庄里能有多少人得闲,这得闲的人又能做些甚么。”顿了顿,想到一主张,笑看几人道:“不如你们入个伙,我们看看能不能赚到银子!”常嬷嬷在一旁笑道:“奶奶真是,倒带着女人们做起买卖来了,偏是连八字都没一撇,就哄人入伙,看着竟像是骗银钱的!”说的世人都笑起来。李纨却道:“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,我这诸葛亮还没主张呢,可不就得找找皮匠看看?这可说好了,要入伙的,可不但是付银钱便可,还得帮我出主张管事算账,样样不能落的。”黛玉大笑道:“这么听来刚才嬷嬷说的甚有事理,嫂子连干甚么谋生都不晓得,倒先惦记起算账来了!”李纨敲她一下,正色道:“你懂个甚么!不筹办好赢利如何好开买卖的。天然是先想好赢利,再说做甚么。”世人见她如此歪话,更是乐得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