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未料族人会如此行事,看着那密密麻麻东倒西歪的牌位画像,直欲呕血。只他夙来也不是个能与人相争的性子,好轻易安静了下来,便道:“那还请将畴前我们添置的族产一并偿还。”

宝钗苦笑道:“另有如许的事!”

哪晓得待寻到祖茔四周祭田处祖宅,却非他们所想景象。金陵贾家宗族,为了怕受了都城贾府的扳连,不晓得哪个出的主张,竟将都城那一支另分了出来,连着祖宗牌位也都请到了一边偏房里,只等都城来人请走。

想了想,又对宝钗道:“今后要辛苦你了,这家恐怕还得你来当。”

贾政听他们这么说时,手已经气得颤栗了,再看那“均分”下来的成果,“一亩二分四厘”,已经气得话也说不出一句。

薛蝌笑道:“皇商?现在皇商不占好处了。这些都是跟商行走的海运,我们这里没人喝的三茶四茶,拼点香料果子,在洋人那边就卖出天价来了。这可比宫里的钱好赚很多。当今不比之前的那几位,不是个好奢糜的。兼以内廷之前刚洗了一回,缝儿少,代价也虚不起来了,皇商,也只剩个名头罢了。”

柳湘莲笑道:“早已在此安家落户了。”

就这时候,听得外头一人声道:“宝玉来了?如何不奉告我一声儿!”

宝玉茫然道:“到底是如何了。畴前我们是一族中人,莫非现在就不是了?到底是我不是我了,还是他们不是他们了?这究竟是那里错了……”

见他不语,宝玉在一旁道:“这主张好。比住在这堆栈便宜,这里到底人进人出的……且畴前宝姐姐家在我们那边借住,现在我们在宝姐姐家借住,都是亲戚意义,老爷说好不好?”

余者几人都惊:“舅兄?”

宝钗才道:“我娘家在这里另有处宅子。当日买卖都归拢了,这宅子却没卖,现在清算清算应当能够住人。不如我们先在那边落了脚,等买了地,寻着了可意的屋子,再搬不迟。”

二哥哥,他们看人,不是看着你这小我,是看着你的权势产业、身份职位。现在府里遭遇了大难,你觉着你还是你。可你已不是国公府的公子了,在他们看来,天然就不是畴前的你了。今后,如许的事儿还多了去了,你要难过这个,甚么时候算个头!”

贾政便道:“你且说来。”

当日他们在猿獠岭与巧姐儿惜春几个道别后,便持续南下,晓行夜宿,虽带了巧姐儿的那些箱笼嫁奁,倒也顺利,未再遇着甚么变故。到了金陵,只当安生了。贾政还往贾府老宅去了一趟,可惜那上头也早就贴了官府的封条了。金陵旧宅主子发卖,还是段家施的援手。

他两个在那边说玄奥,宝钗却在一旁沉心想起家计来。

第二日一行人就往薛家的宅子里去了,待安设下来,薛蝌那头得了动静,便赶过来相见。贾政辈分高,说了一回话便顾自去了。薛蝌这才抱怨宝玉道:“如何不先捎个信来?我们也好去迎一迎。”

贾政本来想的是到了族中,靠耕作祭田养家糊口,农闲时候又可教诲族中后辈,才是真正的耕读传家的意义。哪想到本日刚到族里,就吃了这么一个上马威,还说甚么世家大族,还论甚么冬眠复兴,只觉万念俱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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