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闲话中,光阴渐去,李纨换了衣裳去上房,到了贾母处,听得谈笑声,小丫头掀了帘子报:“大奶奶来了。”李纨进了屋,见宝玉三春几人都在,正围着贾母谈笑。见湘云也在,笑道:“史大女人来了。”湘云忙起来给李纨施礼。李纨与她谈笑几句,环顾一圈却不见黛玉,便问道:“林女人如何不见?”迎春在一旁道:“林mm本日身上不太利落,刚坐了会儿就归去歇着了。”李纨忙问:“这可如何话说的,昨日在我那边还好好的,这春日里恰是乍暖还寒的,但是着了凉?”迎春道:“好似稍稍有些咳嗽。”李纨便道:“那我瞧瞧她去。”宝玉在一旁忙道:“我也去。”说着便要跟着李纨拜别,那头湘云便道:“二哥哥,我好不轻易来一趟,你也不陪我玩,刚说两句话又要跑那里去?”宝玉陪笑道:“云mm,我去瞧瞧林mm,你且先跟二姐姐她们玩会子。”湘云道:“刚不是还好好的,那里说病就病倒了?”宝玉还待答话,见李纨已经转过屏风往外去了,便顾不得再细说,只仓促道:“好mm,你且待会儿,我去去就来。”说着也不管湘云再说甚么,跟着蹿了出去。
司棋进了屋,见迎春坐在榻上拿了书看,真真气定神闲,便道:“女人倒还坐得住,主子都蹬鼻子上脸了,女人好歹拿出点主子款来才是。”迎春都未从书上移开眼,只淡淡道:“她是我奶嬷嬷,只要她经验我的,哪有我说她的事理。”司棋一噎,只好忿忿道:“女人只这么纵着,到时候更加没脸的事另有呢。”迎春这才放下了书,看着司棋,叹口气道:“我们在这儿甚么风景,你也清楚,何必多事自寻败兴。”司棋听了这话,不再言语,见迎春又低头看书,便出了屋子负气抹泪。
且说凤姐出了置铺子的主张,贾母与王夫人都道好,连贾政都夸了两句,内心不免有些对劲。这日贾琏从外头返来,平儿服侍着换了衣裳,凤姐让奶嬷嬷把大姐儿抱出去耍子,又让丰儿给贾琏拧热毛巾来。贾琏笑道:“可不敢当奶奶服侍。”凤姐斜他一眼道:“呸!刚给你两分色彩,你就要开染坊。”贾琏道:“要说这阵子累的,还不都是你出了主张,他们不过点点头的事儿,我倒几乎被大老爷捆了。现在更日日不得闲,与那些中人打交道,也是多费唇舌累得慌。”凤姐笑道:“你真当我们娘们没见地呢!你是卖主,又是爷,那些中人只要巴着你的,哪儿敢让你劳累?我看你是吃请吃累了的。”贾琏被说中,便嬉笑道:“如果随便买些,天然乐得轻松,现在是要置铺子当财产谋收成的,你又大话说在前头,少不得我很多受些累了。”凤姐道:“那你倒说说,你如何累来?”贾琏道:“赖大他们寻了七八其中人,每日家看多少处铺子,又要问宅子大小又要问店面新旧,七头八脑,说出来都噜苏死人。”凤姐道:“你是爷们,那么些管事的呢,那里用你去看?要我说来,只先规定,这铺子就买哪几个处所的,或者东大街上的,或者西横街的,或者三岔河的,我们不是买园子,这置铺子天然要临街旺市位置好的。再来,便是着人探听了那边附近的代价,内心有个底。再把管事的都叫到一处,世人议定这铺子得问到哪些东西:位置、大小、格式、新旧、之前做的甚么买卖等等之类,然后大家分一个处所,该找中人找中人,该上街寻便上街寻,六七日内把得了的信儿都交给你,你细看了,有迷惑处再找人来问。待你都挑定了,再拿去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看。这有甚么噜苏处,活儿都旁人去做,你就把个关罢了。”贾琏听了几次点头,待凤姐说完,笑道:“我看,不如我就一放手,你来管这事得了。你说的头头是道,我记得却一定清楚。”凤姐道:“这那里用记,不过事情总有个本身的章程罢了,不如何做又能如何做呢。”贾琏笑道:“你既开了这口,我便要多劳烦你了,有道是能者多劳,你既能说,总不会不能做的。”凤姐听了便哼道:“这有何难,便是我来也无妨,本日我们便将这铺子要买的位置定出来。”贾琏见她如此,也来了兴趣,便让人取了京师九城图来,细细说与凤姐听。两人直忙到点灯,除了那些数得着的旺铺地段,凤姐还特地圈了南边铁匠营木工营四周和运河船埠四周两处。贾琏不解,凤姐便笑道:“反正这两处现在置铺子买地也不贵,今后如何却还说不得,你且去问来,若到时候府里不爱买,我本身出嫁奁买几处也好。”贾琏道:“你现在对这些倒上起心来。”凤姐看了看帘外,低声道:“你不晓得,这一年,光和生道给大嫂子送来多少东西,不是论车就是论船的。我总觉着,这世道要变,可惜我们也没个熟人在那些商行,不晓得里头的根底。”贾琏笑道:“你这话说的,前些日子还听太太说薛家姨太太要来京了,人但是皇商,不是你姑妈?这还不敷熟?”凤姐点头道:“这个分歧,他家虽是皇商,却管的服饰布料胭脂水粉之类,那和生道是卖药材给番国的,他们还卖成药,我们这里不值几个钱的东西,他们做成丸药,那些番邦恰好笨的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,拿成堆的番银换这些,你说这能够比?”贾琏听了也不由沉思起来,忽笑道:“你这又是哪儿的说法?”凤姐道:“与大嫂子闲话时听来的。”又感喟道,“大嫂子实在是个大松心,若旁人认了如许的兄弟,总得想体例做点甚么才是,她倒好,最宝贝她那兄嫂给她网罗来的奇怪种子,整日里想着要甚么时候种,如何种,种出来如何吃……我实在是服了她了。”贾琏听了感喟道:“这不也是福分?”凤姐一愣,笑道:“还真是,她还总可惜我劳累,隔三差五还给我送些生果吃食,话说返来,这大嫂子底下人也被带成了一起人,做出来的点心味儿可真不赖。”说到此处,又冷静半晌,方笑道:“公然一人一个活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