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轻风踅进窗棂,带着几分雾普通空灵不成捉摸的夜色,以及淡淡的泥土芳香。俄然瞥见一只飞蛾,穿戴亭亭的花衣,绕着一角青铜狮兽头顶的烛火兜了几圈儿,最后一头撞进那腾跃的鲜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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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晴仍然报之以莞尔一笑。因为春秋尚小,与本就身材矗立的孙权并排站着时显得娇小小巧。孙权垂怜地抚摩着她的头顶,为她清算好有些混乱的云鬟。那双未曾颠末风霜浸礼的手从她的天庭滑到耳边,慵懒地整整她的翡翠镶珠耳环,再从她的耳边顺着白净的脖颈滑到肩头。
周瑜抬眼瞟了瞟甘宁,不动声色地嘴角一勾,表示前面的人临时退下,然后拈起一张宣纸平铺在案桌上,提笔点了点砚台里的轩墨。
“兴霸,”吕蒙隔着很远朝这边喊,声音被风扯出很远,末端拍拍身上的灰尘,又向地上啐了一口,“这恼人气候——你站在这儿犯傻呢?”
刘备这小我,如果任其生长必定对我们倒霉,但我们现在不能杀他,特别在他还欠着曹操一桩情面的时候。我不敢设想,当我们伶仃无援时,要如何单独面对来自北方的千军万马。
叔叔,你莫非就不感觉,这狼籍庞大的政治就像这烛火吗,我就是那只不幸的蛾儿,一旦扑出来就难以摆脱。就算终究能脱身出来,也只剩下残破的躯壳,然后坠入无底的深渊啊。
“今晚又有你建功的机遇了,”吕蒙冲他奥秘一笑,柔嫩的络腮胡子被风吹得向后曲折,又拍拍他肩头铠甲上的金色铜兽,“还愣在这里干甚么?”
“先前收到主公的号令,取下南郡后立即西进,尽快拿下荆南四郡,”周瑜细心折叠妙手札并将其装进囊中,又下认识地向西面望了望,声音蓦地抬高,带了一丝阴冷的气味,“先动手为强。在刘备羽翼未丰时,趁早剪除他。”
周瑜执笔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,眼睛凝睇着案桌上的某个位置,仿佛在思考着甚么。好久,他才不作声地笑笑,昂首与甘宁四目相对,眉宇间勾起一丝邪魅之气,眼神诡秘而埋没杀机:“你到底在担忧甚么?”
甘宁偶然间转头,遥遥瞥见吕蒙朝这边走过来。
蛾儿在窗棂边扑扇了几下翅膀,终究掉下去,融进夜色里,再也看不见了。
甘宁摇点头,仿佛想抛弃先前那些痛苦的影象。贰心烦意乱地走出中军帐,就在门口左顾右盼。风还很大,挟裹着一抔黄尘劈面旋来。除了营门鹿角前的巡查兵士的盔甲碰撞声外,整座江东军大营静悄悄的,除了风声,听不到一丝响动。此时的风已经变成了正东风,带着不久前烈火染江的影象,掠过瞭望台和军中帅旗,仿照着江水的哗哗声。
“都督,”甘宁的确不信赖本身的眼睛,喘气了好一阵子才稍稍沉着下来,风俗性地挠挠后脑勺,本来盘起来的金发顿时又变得混乱,“但是这一招能瞒过曹仁吗?”
“一箭之仇,迟早必报,”吕蒙对他的窘态不觉得意,而是背风站着,火红色的盔缨被风扯起来,“多数督已经命令——一样是请君入瓮,我们损兵折将,他们则要赔上整座城池!”
“一定不会,”周瑜自傲道,手起笔落,笔走龙蛇,行云流水般的行楷在洁白的宣纸上飞白飘荡,“得胜以后最轻易昏头。先前我们败那一阵,是因为得胜心切;而曹仁现在已经胜了我们一阵,必将不会放过每一个机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