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”吕蒙叹了口气,替他掖好肩膀处的被褥,好笑又好气地望着他模糊能看到伤痕的俊朗面庞,“你甚么时候能给我消停点儿。”
“兴霸!”
话音未落,甘宁俄然又是一阵狠恶的咳嗽,身子不自发地向后挪动。吕蒙见状赶紧上前搀扶,指尖触到甘宁后颈皮肤的一顷刻,上面冰冷的温度让吕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“别说了,子明,”甘宁摇点头,被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金色头发散落在桌子上,有几根碎发贴在青瓷茶杯上,向上翘起,“我不想跟公绩实话实说的启事,是我不想让他因为明天的事而对我心胸惭愧……说实话,他不值得……子明你说,他凭甚么熟谙我,凭甚么必然要强忍下落空父亲的痛苦,再在我面前表示出所谓‘感激’的模样……”
甘宁内心蓦地一惊,顾不得头痛,镇静起家。
抬眸便是孙晴温情款款的娇羞玉容。
沙摩莉。
但是第二个目标,我还能有充足的力量去完成吗?
你的思惟真就这么简朴?你感觉你欠了凌同一条命,你又还了他一条命,然后你们俩就能扯平了——现在你又救了他一回,以是反而是他欠你的了?
“你另有精力!”吕蒙被他这么一笑惊住了,旋即用心板起脸来,“主公前些日子命令全面打击,你若不早些好起来,只怕要……”
“怕是遭了风寒……这家伙。”吕蒙自言自语道,又好气又担忧地望着甘宁垂垂睡熟的模样,看他一只手从床边垂下来,胸脯安静地一起一伏,眼角挂着一道模糊约约的伤痕。
细心辨认一番,便是“沙摩莉”三个字。
方要像平常一样用起成分开来教诲甘宁,站起的一刹时,吕蒙俄然发明甘宁的身子在微微颤抖。
你们俩啊,该死一对朋友。
甘宁自顾自地喃喃而语,全然不顾一旁吕蒙奇特的眼神。
吕蒙下认识地把手贴在甘宁额头上,上面滚烫的温度与身躯的冰冷对比光鲜。
……
当年的金发小毛头跪在金龙身边,口口声声叫唤着恨这个天下。现在二十多年畴昔了,再抚心自问一遍,这个天下,真的值得你去恨吗?
天还阴着,雨已经小了很多。内里还是一片灰蒙蒙的,清闲津渡的河水哗啦啦地翻卷,水声隆隆与天涯滚雷相映成趣。这一代夏季里的雨水向来是频繁的,特别是到了夏秋之交的时分。许是这些日子里炎热惯了,气势外凛冽,呼呼地灌进营帐,直吹得两人不断打寒噤。
当你恨这个天下、诘责它待你不公的时候,你却同时成了别人所痛恨的工具,这时候的你,另有恨的底气吗?
情毒三千,寸寸浸血。
声音断断续续,仿佛每一个字,都在不经意间,锥子普通地,狠狠扎在他的心尖上。
“我不会对他讲实话……永久也不会,”甘宁断断续续道,声音沙哑,已经全然不似先前百骑劫营那班意气风发豪情万丈,“我甘愿让公绩一辈子都跟我扯平,一辈子保持现在的模样,我已经很满足了……”
幸亏孙晴也是明理,她晓得陆逊是头一回踏上疆场。远远地瞥见他,乍一看竟然与顾劭有几分类似——一样的身材均匀矗立、一样带着纯纯的墨客儒气,只不过他是叔叔的宠臣,而顾劭不过是一个狷介得不能靠近的大师公子罢了。
“子明?”甘宁俄然来了精力,想要坐起来,无法四肢酸痛得转动不得,胸口憋闷不堪,脑袋疼痛得仿佛要炸裂,因而又不得不躺回原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