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都察院御史钱沣这厢刚下早朝归家,猝不及防地竟被和家夫人冯霁雯堵在了家门前。
她是不是迩来被他庇护得太好,竟连这点东西也担不起来了?
那是初冬城外,阴雨天,她的马车陷在泥沟里,他带着刘全路过,不幸被溅了一身的泥水,过后却差了刘全上前相帮。
到头来,将这‘十之一成’的任务托付到她的肩上,也是出于眼下之际再无别的挑选。
不知怎地,她就不应时宜地想起了初度见他之时的景象。
只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和珅所支出的远不止这些为人所知的。
冯霁雯又将声音举高些许,道:“我祖父冯英廉自入仕以来,任河工,兼修堤坝、效力西稻田场、任正黄旗护军统领、江南织造、征讨缅甸,从未有过以机谋私之举——数年前回京官居外务府,更是不敢草率懒惰,虽没有过人的功绩,却也勤勤奋恳,鞠躬尽瘁!便是如许一名将毕生精力都献于朝政、独子英年殉职、刚过五十便两鬓霜白的白叟,竟连忠臣二字都称不上,且恰好要去做你口中足以连累九族的活动?”
钱沣开初还算有礼,客气扣问其身份与来因,却被冯霁雯活生生一句“我是和珅的夫人,你便是阿谁前后参了我祖父与和珅的钱御史吧——”给噎得一时无言。
她恍然认识到,一起而来,他从未被乌瘴之气侵染蒙蔽,初心一贯未改,时至本日,他还是阿谁即使藏着满腹诡异诡计,却仍以最洁净澄彻之心相付于身边之人的和珅。
说罢,便甩袖将双手背于身后,抬脚要往府内走去,是一副懒得与冯霁雯胶葛多言的不屑模样。
“何事?”
翌日,挨着半壁街的椿树胡同里,出了一桩不大不小,却被愈传愈烈的传闻。
他受之无愧!
冯霁雯此番是‘讨伐说理’来了——
他的眼睛都雅极了。
现在这双谛视着她的眼睛,除却满腔情义外,别的较之当初并无窜改。
平心而论,她还没这么弱呢!
向来是以软的不吃,而遇硬则更硬闻名的钱沣顿时也暴露了高慢轻视的神采来。
她本日前来自是别有用心,可此番说到此处,倒是忍不住真的红了眼眶。
“忠臣?冯英廉勾搭白莲教罪名已定,又岂是本官诬害?没有空穴来风之事,而若他堂堂正正,也不怕本官弹劾!”他沉声道:“倘若夫人前来是肆意混闹,借本官撒气,素不作陪!”
“这是干吗呢……”有人交头接耳地互换着说法。
“另有和珅——”迎着他肝火逼人的视野,冯霁雯毫不让步。
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双眼睛乌黑而清澈,却又沉寂非常,仿佛黑曜石般奥秘而勾惹民气。
冯霁雯的长相本属清秀温馨,可待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稍往上一吊,再举高了下巴说话,也很有一番目中无人的姿势,虽不至于蛮横失礼,却也有几分放肆之感。
冯霁雯嘲笑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