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孩吓了一跳,心道:“这里有人?”果见柳树后两人渐渐走出来,两人白布缠头,青带系腰,自是盐枭一伙了。两人手中所握钢刀一闪一闪,走了两步,便即站住。那人喝道:“乌龟儿子王八蛋,从窑子里一向钉着老子到这里,却不上来送命,干甚么了?”那小孩心道:“是了,他们要查明此人到了那边,好搬救兵来杀他。”
那人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,见驴车走远,四下里更无声气,俄然喝道:“柳树前面的两个乌龟王八蛋,给老子滚出来。”
那小孩心道:“驴车已去,我们俩没法走远,这两人去通风报讯,大队人马杀来,那可糟糕。”俄然放声大哭,叫道:“啊哟,你如何死了?死不得啊,你不能死啊!”
赶车的恐怕这浑身是血之人又要他载往别处,拉转驴头,扬鞭欲行。那人道:“且慢,你将这个小朋友带回城去。”车夫道:“是!”那小孩道:“我便多陪你一会。明儿一早,我好给你去买馒头吃。”那人道:“你真的要陪我?”那小孩道:“没人奉侍你,可不大仇家。”那人又哈哈大笑,对车夫道:“那你归去罢!”车夫忙不迭的赶车便行。
韦小宝依样学样,也抱拳道:“久仰,久仰!”又惊又喜:“茅大哥给我吹牛,实在我是甚么江湖豪杰了?跌入长江,立即淹死!但这西洋镜却拆穿不得。”
茅十八道:“吴兄、王兄,你两位也很清健啊!”韦小宝心中突突乱跳,昂首向声音来处瞧去,只见通衢上两小我快步走来,瞬息间便到了面前。
茅十八侧着头看看他,嘿的一声。
二名盐枭正自疾走,忽听得小孩哭叫,一怔之下,立时留步回身,只听得他大声哭叫:“你如何死了?”不由得又惊又喜。一人道:“这恶贼死了?”另一人道:“他受伤很重,挨不住了。这小鬼如此哭法,天然是死了。”远了望去,只见那人蜷成一团,躺在地下。先一人道:“就算没死,也不消怕他了。我们割了他脑袋归去,岂不是大功一件?”另一人道:“妙极!”两人手挺单刀,渐渐走近。只听那小孩兀自捶胸顿足,放声嚎啕,叫道:“老兄,你如何俄然死了?那些贩私盐的追来,我怎抵挡得了?”
韦小宝道:“扬州城里贴满了榜文,说是缉捕江洋悍贼茅十八,又是甚么格杀非论,只要有人杀了你,赏银二千两,倘如有人通风报信,因此捉到你,那就少赏些,赏银一千两。明天我还在茶社听大师议论,说道你如许大本领,要抓住你、杀了你,那是不消想了,最好是晓得你的下落,向官府通风报信,领得一千两银子赏格,倒是一注横财。”
茅十八道:“呸,人家是驰名的豪杰豪杰,怎能不肯?是我不肯。明天是三月廿九,是不是?半年之前,这场架便约好了的。厥后我给官府捉了关在牢里,牵记取这场约会,非来不成,只好逃狱赶来,逃狱时杀了几个鹰爪孙,扬州城里才这么闹得乱糟糟的,悬下他妈的赏格缉捕老子。他奶奶的,偏生前天又赶上好几个工夫很硬的鹰爪子,杀了他们三个,本身竟还受了点伤,也真算倒足了大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