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打量,只见是一明两暗的房舍,比平凡人家盖的屋子要大处很多,是新粉刷补葺过的模样,显得特别整齐精美,一色雕镂花腔的隔扇,糊着五色窗纱,竟有实足的气度。这院里正中铺着青石板,另有鹅卵石漫成的小径,周遭尽是花草,争相吐艳,另有一点山石,种着芭蕉,中间设着一只大陶缸,游着几尾金鱼,葡萄架底下设着石桌石凳,上挂着红木笼子,吱吱喳喳的蹦着一只黄鹂。
香兰在屋中哭得撕心裂肺,陈氏佳耦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往房入耳着。陈万全搓了搓手,急道:“闺女本来就生得单弱,哭坏了身子可如何好?你快出来劝劝。”
薛氏对劲,笑道:“这是贵酥斋的糕饼,昨儿个她爹上街时买的,固然敞开吃,另有得是呢。”
金氏脸上的笑便有些不安闲。先前夏芸落第,有那些殷实有头脸的人家也送来银子,另另有面子乡绅赠了一处空房,虽不敞阔,且有些旧了,却好歹也是个两进两出的宅院,清算得倒也洁净,百口搬畴昔也只觉着欢乐,自发已赛过世人,现在到陈家一瞧,如许一个小院子,便已比她家豪阔到十倍去。等再进屋一瞧,只见那乌木长案座椅,珐琅彩的花瓶儿,悬着的各色书画和吃茶用的青釉褐绿彩莲盅,竟然是个大族翁的陈列了。
薛氏仍担忧道:“这事也不知兰姐儿情愿不肯意…….”
却说香兰,哭得累了便趴在床上沉甜睡了畴昔。第二日从房里出来,倒是神清气爽的模样,若不是红肿着眼眶,压根儿也瞧不出她昨日哭得那样惨痛。只是整天关在房中作画,再不便侍弄花草,也甚少谈笑。薛氏看在眼中不由担忧。
夏三姐儿早往口中塞了两块糕点,大口嚼着,道:“如何舍不得吃?比咱家过年买的还香呢。”
七八今后,陈万全从店中归家,带来宋柯与郑静娴订婚的动静,陈氏佳耦偷眼去看香兰,却见香兰还是笑笑着,用筷子给他们二人夹菜,仿佛没闻声似的。又过几日,宋柯将手上财产尽数卖出,携了一家长幼进京。出行那日,金陵当中有头脸的官员乡绅尽数在十里亭相送,陈万全天然也去送别,返来极尽夸口场面弘大气度,又取出一信给香兰,说是宋柯的小厮偷塞给他,让他转交的。
陈万全瞪圆了眼扬声道:“你还管她乐意不乐意!她是乐意宋大爷,人家可乐意她!这事不能由着她性子来了,她都十六了,莫非还留在家里成仇么!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,看着好就订下,我还能害了她!”一甩手进了屋。
金氏听了这话方才回魂,暗自愤怒夏三姐儿说话丢了颜面,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。夏二嫂心中虽也赞叹妒忌,可听夏三姐儿说话也不像,便在她后脑勺上打了一掌,低声骂道:“作死的丫头,这狗嘴再满处胡吣就不带你来了!”
有一只大黄狗龇牙吠叫两声,薛氏呵叱两句便又趴回阴凉处所眯着眼睡了。
金氏原是河南人,跟家里人逃荒到了金陵,后嫁给夏家,虽年长薛氏八岁,却瞧着比薛氏大二十多岁似的。薛氏曾是大宅门当差的婢女,虽不过是个三等丫头,可也算见过些市道,陈家又比夏家也富有,金氏常常自惭形秽,但现在夏芸中了举人,还当了衙门里的吏目,金氏顿觉扬眉吐气,腰杆子也挺得更直,矜持笑道:“我倒是内心头舒畅,特别我们家小三儿争气,这不,明天一早又上衙门去了,说要点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