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东绣听了公然满脸挂了笑,不由把羊毫放在笔架子上,将茶碗举起来,笑道:“你也是,如何跟太太身边的人嚼起我来了,还拿我跟二女人比,赶明儿个传到太太耳朵里,还指不定如何样呢!”
林东绣问道:“大哥哥如何?还在营房里没返来?”
书染笑道:“大爷小时候老太爷说他性子太烈,恐他怒急惹出大事,便让他琴棋书画修身养性,请了好几位师父教他,另有人来上门求字求画儿呢,厥后大爷公事渐忙,这些东西就扔下了。”
小鹃道:“香兰姐说要画画儿,让我找些纸来,我寻来了她又说不对,讲了一通甚么生宣熟宣的,这纸还分生的熟的?另有笔,甚么狼毫羊毫,我那里分得清呢,方才在小库房里翻出来些,我就一股脑儿全拿来了。”
林东绣道:“大哥哥就是整天忙繁忙碌的,见不着人影儿。”靠近书染,低声问:“他新收的那位呢?还住正房呢?”
林东绣正提着羊毫誊抄一份物品票据,闻言挑了挑眉,嘲笑道:“三姐姐就是那样儿,人长得蠢,没个眼色,也没个好性儿,整天胡吃闷睡,中馈女红不成,读誊写字也不成,浑身高低也找不出一处对劲的处所。”
香兰含笑道:“闲着没事,闹着玩罢了。”
书染道:“她也不轻易,总惹大爷活力,大爷临走前……”想到此处顿了顿,觉着跟个未婚的女人家说这个不应时宜,便赶紧住了嘴。
香兰吃惊道:“大爷用剩下的?”
林东绣撇嘴道:“小狐狸精,就是长了张面庞儿,真是有手腕的。”
书染也吃不准香兰是甚么样的人物儿,说她聪明罢,可几次惹林锦楼发怒;说她笨罢,可清楚是个明事理识大抵的。她却能瞧出香兰是个刻薄人,成心让鸾儿跟香兰靠近,鸾儿却梗着脖子道:“甚么?让我跟那小妇养的惺惺作态,还不如让我抹脖子呢!”再劝就要急了,书染只得点头走了。
疏桐笑道:“女人说得不错,我本就是个憨呆头,都是女人教得好。这些光阴女人早出晚归,好学苦练,归去还拨拉算盘珠子,我们瞧着都心疼。我就想着,女人如许聪敏的人都如此下工夫,更甭提我们这些白痴了。”
林东绣笑道:“难为你想着。”命疏桐把点心接了,拉着书染的手在炕沿上坐下来,口中一长一短的酬酢,说了几句热络话。
本来这这细点是林锦楼让小厮捎返来给香兰的,可香兰那里吃得下,想了想,挑了几样精美的,用彩绘的盒子盛了,请了书染来,亲身送了她吃。这些光阴,香兰总时不时送些东西给书染,偶然一根簪子,偶然一件刺绣的半臂衣裳,偶然两碗细菜,不一而足,都是好东西,可每回一点点,却显不出贵重。书染偶然回赠一两件,香兰也收下,待下回便送她更贵重的。请书染畴昔说话,也只谈谁的刺绣好,谁的衣裳标致,哪个丫环配了小子,谁家蜜斯嫁了高门,绝口不提旁的。书染内心暗赞香兰高超,虽每次都送一点,可架不住隔三差五的一送,有道是拿人手短,日久天长便是欠了香兰好大的情。可她又不能说甚么,眼睁着香兰是林锦楼的红人,她谨慎翼翼的哄着还来不及。香兰却好似无欲无求,真想跟她知心姊妹似的,拉着她的手请她常来,临了又送她些东西。故而过了几日,书染本身便坐不住了,主动到香兰房里,用心提些林锦楼的事。香兰只是抿嘴笑着,听她讲些林锦楼的轶闻等,不着陈迹的夸书染两句,偶尔才诘问。书染本提着戒心,可香兰实在是仙颜又驯良,她便渐渐放了心,不知不觉,不该说的也说了出去。等她发觉时已经晚了,香兰却仿佛听过就忘了似的,全然不挂念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