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氏如有所思道：“模样生得好，还懂书画，你没习过字以是不晓得，能把这些笔体都写得标致萧洒，实在是个不轻易的事，不说别的，能寻来懂书法的先生就不轻易，据我所知，本来有个沈……”说了一半又觉不对，忙住了嘴，道“只要那些出太师太傅的世家大族，累世簪缨的，男人女子俱能书，可这小丫头竟然也能写。传闻青岚办的那诗社也是她帮着筹划的，你说你说，一个丫环如何能会这些？等闲的蜜斯们奶奶们也得让她盖过一头去。方才在屋里，她那一番描述你瞧见没？不急不图，不卑不亢，一句一句的把来由辩白明白，每句话都说到点上。连一丝阵脚都稳定，真是沉得住气，我自问当初像她这个年纪，可没有这份沉稳，老爷如果说话屈着了我，还得梗着脖子大声嚷上一嚷的。”
“……明天……大爷那头出了甚么事？大姨儿在府里住着，都未曾家去，家里人不放心，今凌晨前头另有小幺儿带了信儿来问呢。”
到了门外，韩妈妈看了吴妈妈一眼，似笑非笑道：“方才你话可够多的。”
吴妈妈顿时倒抽一口冷气。银子多少倒不首要，关头是大爷竟然出面，给香兰做这个脸。
吴妈妈理了理衣裳，道：“哪一句不是为了大爷好？”
却说香兰一夙起床，奉侍林锦楼穿衣，待他出去练武，返来又躺了一回，便起来洗漱。因要去见秦氏，春菱只觉如临大敌，早上和汀兰选了半天衣裳，终究挑了一套宝蓝的绸缎褂子，配深蓝的裙儿，有些老气，却非常端庄素净。发式也梳了个简朴的，戴了累丝攒珠金凤钗，和两个碧玉簪子，连鲜hua儿都不敢簪。
韩妈妈道：“传闻这女人小时候在庙里养起来的，庙里的大主持亲身教她书画。”
韩妈妈一听“香兰”便皱了眉。
一提到昨夜，韩妈妈打了个激灵，顿时想起林锦楼如何发落他房里的姬妾，再想到昨夜吴妈妈说的话，心头凉了凉，回过神瞥见紫黛正殷殷的看着她。瞧着紫黛那水汪汪的眼，念着她灵巧讨人疼的性子，又举棋不定。张了张嘴，等再开口却问：“你身上的衣服没瞧见过，新做的？”
韩妈妈神采微变，旋即又笑了起来，道：“你这说的甚么话，我倒不懂了。”
秦氏微微一笑，道：“她是个看着绵软的，骨头硬着呢。瞧着温吞吞。实在内心夺目，是个心机活络的人。”说着身子微微一侧，韩妈妈忙拿了个绿缎闪红引枕塞在秦氏胳膊底下。只听她缓缓道“听说话就透着聪明……可就是太聪明了，反倒不美，不免心高命薄，不循分。不如那些个憨傻的有福分。”
秦氏道：“你说她那一笔的好字是跟谁学的？”
韩妈妈神采微红，喘了几口大气，强即将心头的不快压下去，啐了一口道：“呸！对劲个甚么劲儿！”内心又有些黯然。
话音还式微，却见吴妈妈端了一盅汤走出去，笑道：“太太多虑了，本来青岚是个憨傻的，最后呢？反倒折得早。依我说聪明的才好，太太也不想想。自从香兰来了，大爷多久没出去厮混了？也许来岁太太就抱上孙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