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锦楼将盖在脸上的毯子拉下来,抬头看着天空,只见头顶的芦苇一摇一晃,那天涯的月也时隐时现,两耳不闻厮杀声,这小小的芦苇荡仿佛就是全部六合。他浑身难过,疼得睡不着,不如让香兰好生歇一歇。他低头看了看把头埋在他腋下的女人,他自夸阅人无数,眼力过人,却看不透这个香兰。在林家的大宅门里呆着,他像熬鹰似的一点点磨她身上的锐气傲气,她从张牙舞爪渐渐沉默下来,可骨子里始终一股倔劲儿,垂垂地,这点子倔劲儿也溶解不见,仿佛甚么苦、甚么委曲都能吞下去。可她在寂静里逐步变得和往昔不一样,倔强和傲气皆化为不见,可整小我沉凝圆融下来,在如许连番变故的风雪寒夜,竟是她一手撑起他半条命,竟然比男人还要勇毅坚固。
赵月婵浑身一震,脸上挂着泪,前仰后合笑了几声,仿佛疯子普通,问林锦楼道:“现在你可对劲了?”
林锦楼似是明白了,沉默半晌,方才安静道:“芙蓉是如何没的,你内心清楚得很,这是你的报应。”
赵月婵用手捂住脸,哭声终究变成哭泣,浑身颤抖,哭声似断似续,低不成闻了。
林锦楼皱着眉再咬了一口,缓缓咽下,展开眼道:“哪儿来的点心,你也吃......”他看到香兰的脸顿时呆住,伸脱手悄悄碰了碰她的脸儿,问道:“疼么?”
赵月婵拿着点心半晌未吭声,仿佛说了一句甚么伸谢,只是这声音太微小,夹在西北风里转了转便消逝了。
林锦楼刚欲说话,忽地举起弩箭,眼睛直勾勾盯着身侧的芦苇荡,那芦苇荡中,俄然现出了赵月婵的脸。她头发蓬乱,裹了一件披风,描述狼狈惨痛,全然不复当初盛饰艳抹的娇媚之色,却仍难掩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,唯有眼睛红肿,脸上神情冰冷,嘴唇冻得发白,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绝望。
林锦楼就如许睁着眼望着天,不知在想些甚么,定定的入迷。
林锦楼吃了点心,实在撑不住便沉甜睡去。香兰重新为林锦楼上了药膏,只见他两肩上伤口已不再流血,胸口的箭伤却极重,实在令人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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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兰一怔,摸了摸脸,方才觉出脸已经肿了,这一碰疼得如针扎普通,恍然想起昨夜她挨了那高瘦男人一记,只是当时只顾慌乱,又天寒地冻,这半面脸早已没了知觉。她摇点头道:“不疼。”
林锦楼问香兰道:“她怎会在这里?”
天涯出现鱼肚白,林锦楼将香兰唤醒。香兰坐起来用力揉了揉眼,将腰上的锦囊解下,拉开从中取出一块已不成形的点心,去推林锦楼道:“大爷,吃些东西再睡罢。”说着把点心举到他唇边,林锦楼闭着眼咬了一口,嚼得极慢极慢,似是忍着恶心将点心吞下去,衰弱道:“他娘的,又干又硬,甜得腻得慌,比隔夜的干馒头还难吃。”
赵月婵背对着他二人坐在几步之遥的处所,彼其间皆无话可说。
赵月婵哭了一回,忽抹了一把脸,盯着香兰手上的点心,哑着嗓子道:“能不能......给我点吃的......我.....”
林锦楼不语,将手上的弩箭收了返来,侧过脸不再理她。
正此时,他忽地浑身乱颤,牙齿咯咯作响,狠恶颤抖扯动伤口,令他愈发难捱,亦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,几乎将牙咬碎。香兰伏在他身上,用力抱住他,在他耳边喃喃低语,他却浑然听不清。不久,颤抖垂垂停歇,然未几时又一阵痉挛攫住他。他咬紧牙根忍着,只觉虚脱无助,唯有香兰将他揽在怀里,搓着他的脸和手,不住呵气,口中念着甚么“阿弥陀佛”“观世音菩萨”仿佛为他念诵经文,他仔谛听着那声音抓住了一丝生机,如此这般几次三番,早已精疲力竭,骨子里还是硬气,不肯嗟叹一声。不知何时,他终究能开口说话,只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安抚道:“不,不碍事.......爷先前曾到辽东兵戈......冻僵了之,以后,身子复又暖返来,便会打寒噤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