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暗自叹口气，冷静走上前，把一盏热茶放到小几子上，把林锦楼手中的纸抽走，道：“夜了，今儿早晨早点睡罢。”她本觉得林锦楼该跟她瞪瞪眼，孰料他一眼也没瞧她，竟真的漱了口躺下了。
半晌，香兰再端了盆出去，神采已是一派安闲，冷静的给林锦楼擦身，换了药膏。林锦楼抿着嘴一言不发，手里抓着两份公文看，一页纸盯了半天，也不知瞧出来没有，连吃药都未和香兰说一句话。香兰晓得他在负气，看看案上堆着的各色案牍，这本该明天早晨本身该替他执笔的，她翻了翻无甚首要的，觉着要不就随这位爷的性子去，不然这会子赶他气儿不顺时畴昔说话，岂不是自找不痛快。她又看看林锦楼，只见他仍低头看手里的一摞信笺，脸隐在烛光的暗影里，嘴抿得很紧，倒像个小孩子似的。
林锦楼心潮起伏，只看着香兰低垂的脸，并不出声，半晌，复又握了她的手，把玩她的手指头道：“如果在金陵，我就命人将他们接进府来了，现在是没体例，等我们归去，我跟你一块儿上门瞧瞧。”
香兰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林锦楼一眼，又垂下视线，只盯着他肩头的伤痕看，现在林锦楼肩上的刀伤已渐病愈，只留下肉红色的疤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二十余处。香兰内心忽有些感慨，又有些说不清的难过，旁人皆羡慕林锦楼幼年得志，手握重兵，却不知这一身的光鲜满是靠命搏来的。
林锦亭走了，屋中一时静下来。香兰转出来，只见林锦楼歪在床头，眼睛盯着前头发怔，把幔帐上垂下的流苏渐渐绕在手上，绕一圈，又绕一圈，直把手勒得发白，手指皆涨成红色，又开端发紫。
待过了元宵节，林锦楼气色已好了很多，腮上垂垂有了些肉，能本身坐起来，也能渐渐走一段路。香兰悉心照顾，每日里换着花腔让厨房里做菜做汤，时而亲身下厨做些吃食端来，每日半夜起床两次为林锦楼换药，又执笔替他口述摒挡公事。人久病在床便易长脾气，更勿论林锦楼这等脾气躁的，丫环们一瞧他黑着一张脸纷繁避之不及，香兰便捧了佛经去与他念。第一次林锦楼还觉着新奇，便给个耳朵听着，可香兰不时念给他，便不干了，道：“听你念这些就犯困，还不如请个平话先生来讲两段。”
林锦楼斜眼往纱橱内看，只见隔着镂雕新奇花腔的小巧木板，正瞥见香兰提着笔发怔，不由拧了眉，对林锦亭沉着脸道：“另有事么？没事从速滚蛋，我累了，得歇着了。”
香兰不由轻声道：“你伤口......”
“......唔，还行......”
香兰便把林锦楼的手拿起来，把流苏带子一圈圈松开，林锦楼抬开端看她，渐渐握住她的手，刚欲开口，小鹃便出去道：“大爷族里的几个侄子，有几位爷等着看望大爷，不知大爷见还是不见？”
林锦楼亦有些欣然，他看看香兰眼下淡淡的暗影，低声说：“这几**都没睡好罢？我那伤好多了，不消早晨复兴来换药......是不是厨子不好？”
“没事，我就那么一问。”林锦楼忽又将她打断，将头埋在她秀发中，喃喃道：“就随口一问......”
林锦楼呆坐了好一阵，寂然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