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长政放下茗碗,细心瞧了香兰一眼,见她描述澹泊,不卑不亢,却难掩面色发白,添了两分柔弱,可腰却挺得笔挺。她显见是个聪明人,已明白这话里的机锋。头一遭见面便当下给她没脸,林长政有丝不忍,可想到她一个卑贱之人竟度量狼子野心,心又硬起来,开口道:“是个知分寸的,极好。你是有功的,今后妥服帖侍,恭敬正房奶奶,林家也必不虐待你,有甚么难处也尽管开口说。可若动心肇事......”说到此处看了香兰一眼,意味深长道:“成果如何,也不需我来敲打罢?”
“她不早就是你身边的人么,谁又曾拦着你了?你看得起她,摆酒也罢,风景筹办也罢,都随你的意,风风景光小轿抬出去,即便她未曾生养,也汲引做个姨娘,谁能说半个‘不’字?”
林锦楼内心仿佛装了个秤砣,把心头火一压再压,香兰的事祖父不肯从上做主,他只要耐下心过他父亲这关,不然香兰今后没个好日子,家里生出事也要惹人侧目,不由放软声音道:“爹,我年纪已不小了,身边早就缺个妥当的人,我想好了,就是香兰......”
林长政点了点头:“让你母亲跟我透了意义,今儿个又巴巴把人领来,这一步步,棋下得不错呀。”
林锦楼内心孔殷火燎,看都没看,接过来便扔一旁。秦氏提着心,不由连连打眼色。林长政容色安静,自顾自添了茶,喝一口,再喝一口,方才抬眼皮对林锦楼道:“你到底想如何?”
“......”
林长政嘲笑道:“家中来客我都教唆不动你,你还认我这个爹?”
林长政气极,反而嘲笑起来:“当得起?你竟然如许说!你竟敢如许说!林!锦!楼!我都替你羞臊,林家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婚姻大事夙来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,你,你,你竟敢娶个卑贱的主子!且非论鼓吹出去,让林家高低如何自处,你便摸着知己自问,你可对得起倾百口之力对你的苦心哺育种植!”他越说越怒,一抬手,“咣啷”一声,将彩漆螺钿小几掀于地上,碗碎汤溅一片狼籍,他指着林锦楼,手微微颤抖,喝道:“你个让女色冲昏了头的不肖子!不肖子!”
林锦楼笑道:“儿子给爹娘存候来了。”
林锦楼听这话别扭,未等话音落地便蹙着眉道:“这如何能是忠心呢?这是情分。”
“哎哟,好了好了,有甚么话儿不能好好说,老爷喝口茶,天干物燥可得保重身子,别嚷坏了嗓子。”秦氏站起家,亲手给林长政添茶,又到林锦楼身边,内心实在焦炙,一利用眼色一行去拉大儿子的胳膊,低声道:“跟你爹好好说,可不能急。”
这二人机警,晓得当中有事,口中连连应着。林锦楼转回身便进了屋,撩开帘子,只见秦氏正跟林长政着甚么,见林锦楼出去不由住了嘴,假装无事,笑道:“你爹还特特说要赏香兰东西呢。”说着取出一个木漆鹤鹿方盒。
红、绿吃了一吓,见林锦楼脸上这番描述不比平常,赶紧团团围上来。香兰不由拽了林锦楼的衣袖道:“大爷......”想说勿要同林长政辩论,可丫环们在一旁,这话又难说出口,只道:“本日这事本就在料想当中,我早就晓得的。”
林长政高低看了香兰一遭,脸上微浅笑了笑,说:“传闻你救楼儿的事了,你有这份忠心,实属不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