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农即便刘木，函送越首，驰报垂军，自引兵随后赴邺。垂至邺下，先接刘木捷报，继与农等相会。农本由大众推戴，权称骠骑大将军，都督河北诸军事。垂即令实授官阶，立世子宝为太子，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，史家称为后燕。亦十六国中之一。服色朝仪，概如旧章，大封宗室功臣，计王公侯伯子男百余人。
慕容农奔列人时，借宿乌桓人鲁利家，利置馔饷农，农但笑不食。利入内语妻道：“慕容郎乃是朱紫，今到我家，自恨贫微，不能备具盛馔，为之何如？”妻答道：“郎有雄才弘愿，今无端到此，岂徒为饮食起见？妾料他必有隐图，君宜亟出与议，不必多疑。”此妇很有特识。利因复出见，农语利道：“我欲在此募兵，锐图兴复，卿可从我否？”方便承诺道：“死生唯命！”谨遵阃教！农大喜进食，醉饱尽欢。嗣又往约乌桓部豪张骧。骧亦愿为效死，因而农驱住民为士卒，斩木为兵，裂裳为旗，并使赵秋说下屠各东夷乌桓等众，约同发难。远近趋集，众至数万。农号令整肃，随才署职，高低帖然，兵民共悦。
垂览书不顾，但督兵围住邺城，攻入外郛。秦苻丕退守中城，与垂相持，经旬未下。垂遣老弱至魏郡肥乡，筑造新兴城，置守辎重，复介弟范阳王德，及从子太原王楷等，攻据枋头馆陶，置戍而还。自是关东六州郡县，顺次降燕。秦北地长史慕容泓，系前燕主慕容暐弟，闻垂已起兵规复，遂亡奔关东，汇集鲜卑遗众，得数千人，还屯华阴，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，大将军，雍州牧，济北王。秦王坚急命钜鹿公睿为大将军，都督中外诸军事，并授左将军窦冲为长史，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，拨兵五万，使往讨泓。兵队方发，忽报平阳太守慕容冲，亦起兵河东，攻秦蒲坂，冲系泓弟，畴前秦灭燕时，冲年尚只十有二岁，与乃姊清河公主同为秦俘，充入掖廷。清河公主，年方二七，具有绝色，恰是芬含豆暠，艳若芙蕖，坚怎肯放过，逼令侍寝。亡国女儿，不能自主，只好由他摆布，充做玩物。冲亦面若冠玉，与乃姊不相高低，坚又视若娈童，晨夕与共，扑朔雌雄，迷离莫辨。当时长安有歌谣云：“一雌复一雄，双飞入紫宫。”王猛在日，极言切谏，坚不得已遣冲出宫。俟冲稍长，便令为平阳太守，哪知他得了尺符，也乘势发难，竟与兄起兵呼应，小子有诗咏道：
秦王坚父子之纵垂，同一失策。垂可取坚而不取，至赴邺今后，杀吏烧亭，始露异谋。嗣且借征讨之名，袭杀苻飞龙，结合翟斌，公开叛秦，自号燕王。何其舍易而就难，先顺而后逆也，推垂之意，觉得豪杰发难，不迫人险，纵坚以是报私恩，联斌以是复古业，晋文公退避三舍，卒败楚于城濮，后代不讥其负德，垂亦犹是耳。且观其上表秦庭，犹以臣道自处，虽仿之周武汉高，不无过夸，然其不欲以叛人自处，已在言表。坚之报书责垂，有懊悔语。不知坚之致亡，咎由自取，违众寇晋，一败涂地，即无慕容氏之发难，而姚苌等伺隙而动，宁不敷以乱秦！秦固无久安之理也，于慕容垂乎何尤？
臣才非前人，致祸起萧墙，身婴时难，归命圣朝。陛下恩深周汉，猥叨微顾之遇，位为列将，爵忝通侯，誓在戮力输诚，尝惧不及。去夏桓冲送命，一出云消，回讨郧城，俘馘万计，斯诚陛下妙算之奇，抑亦愚臣忘死之效，方将饮马桂州，悬旗闽会，不图天佑乱德，台端班师，陛下单马奔臣，臣奉卫匪贰，岂惟陛下圣明，鉴臣赤忱，皇天后土，实亦知之。臣奉诏北巡，受制长乐，丕外失众心，内多猜忌，令臣野次外庭，不听谒庙。丁零逆竖，寇逼豫州，丕迫臣单赴，限以师程，惟给敝卒二千，尽无兵仗，复令飞龙潜为刺客。及至洛阳，平原公晖，复不信纳。臣窃维进无淮阴功高之虑，退无李广得胜之愆，但惧青蝇，交乱吵嘴，颠倒是非。丁零夷夏，以臣忠而见疑，乃推臣为盟主，臣受托善始，不遂令终，泣望西京，挥涕即迈。军次石门，地点云赴，虽周武之会于孟津，汉祖之集于垓下，不期之众，实有甚焉。语太高傲。臣欲令长乐公尽众西还，以礼发遣，而丕恪守匹夫之志，不达变通之理。臣息农，汇集故营，以备不虞，而石越倾邺城之众，轻相掩袭，兵阵未交，越已陨首。臣既单车悬轸，归者如云，斯实天符，非臣之力。且邺系臣国旧都，应即惠及，然后西向受命，永守东藩，上成陛下遇臣之意，下全愚臣感报之诚。今进兵至邺，并喻丕以天时人事，而丕不察机运，杜门自守，时出应战。兵刃订交，恒恐兵矢误中，以伤陛下本性之念。臣之此诚，未简天听，辄遏兵止锐，不敢穷攻。夫运有推移，来去常事，惟陛下鉴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