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，河北诸国，后秦最强。秦主姚兴，礼耆硕，登贤俊，讲究农政，整饬军容，尝遣弟姚崇寇晋洛阳。晋河南太守辛恭靖，恪守百余日，援绝粮尽，城乃被陷。恭靖被执至长安，得见姚兴。兴与语道：“卿若肯降我，我将委卿以东南重担，可好么？”恭靖厉色道：“我宁为国度鬼，不肯为羌贼臣。”再叙辛恭靖事，不过称美忠臣。兴虽不免起火，将他幽锢别室，但也何尝加刑。厥后恭靖逾垣逃归，兴也不欲追逐，由他自返江东。惟自洛阳陷没，淮汉以北诸城，多数降秦，姚兴并不矜夸；且因日月薄蚀，灾眚屡见，自削帝号，降称秦王。凡群公卿士，将帅牧守，俱令升级一等，存问孤寡，简省法律，清察狱讼，严定奖惩，远近寂然，推为美政。
那乾归径诣长安，往降姚兴。兴喜得乾归，即命他都督河南军事，领河州刺史，封归义侯。寻复迁还苑川，使收原有部众，仍然留镇。乞伏炽磐质押西平，常思乘间窃逃，奔依乃父。一日已得脱行，偏被利鹿孤探知，遣骑追还。利鹿孤欲杀炽磐，还是广武公傉檀，替他解免，说是：“为子从父，乃是常情，不敷深责，宜加恩宽宥，表示漂亮。”利鹿孤乃赦免炽磐，不复加诛。炽磐心终未死，过了年余，竟得逃还苑川。乾归大喜，使他入朝姚兴。兴命为振忠将军，领兴晋太守。炽磐父子，总算同事姚氏，暂作秦臣。虎兕终不免出柙。惟南凉秃发氏，与后凉吕氏，常有战役，小子宜就此补叙，表白后凉衰乱景象。吕光暮年，政刑无度，土字分崩，除北凉段业，另行建国，已见前文外，见七十九回。另有散骑常侍太史令郭黁，读若贲。保持西平司马杨统，叛光为乱，借兵南凉，因而两凉构兵，差未几有一年余。黁颇识天文，素善占候，为凉人所信重。会荧惑星守东井，黁语仆射王详道：“凉地将有大兵，主上老病，太子暗弱，太原公指吕光庶宗子纂。又甚凶悍，我等为彼所忌，倘或乱起，必为所诛。现田胡王乞基两部最强，东西二苑卫兵，素服二人，我欲与大众举大事，推乞基为主帅，俟得据都城，再作计算。”详颇觉得然，与黁约期起事。不料事尚未发，谋已先泄，王详在内，首被捕诛。黁即据东苑，集众反叛。凉主吕光，急召太原公纂讨黁，纂司马杨统，为黁所诱，告密从兄桓道：“郭黁发难，必不虚发，我欲杀纂应黁，推兄为主，西袭吕弘，据住张掖，号令诸郡，这倒是千载一时的机遇哩。”桓勃然道：“臣子事君，有死无贰，怎得称兵从乱？吕氏若亡，我为弘演，尚是甘心哩。”弘演系春秋时卫人，见《各国志》。统见兄不从，恐为所讦，遂潜身奔黁。太原公纂，初击黁众，为黁所破。嗣由西安太守石元良来援，方得杀败黁兵。黁先入东苑，拘住光孙八人，及兵败生愤，把光孙一并杀死，肢分节解，饮血盟众。众皆掩目，惨不忍睹。识天文者果如是耶？
十载工夫徒一瞥，五胡毕竟少贤君。
殷仲堪与杨佺期，皆非桓玄敌手，仲堪之失在畏玄，佺期之失在忌玄。畏玄者终为所制，忌玄者不能制玄，终必失利，其成果同归一死罢了。罗企生不从胡藩之言，甘心殉主，徒死无益，殊不敷取。惟当世道陵夷之日，犹得一视死如归之义士，不成谓非名教中人，《晋书》之列入《忠义传》，良有以也。乞伏乾归，承兄遗业，斩杨定，杀吕延，拓地西陲，几若一鲜卑霸王，然姚发兵至，一败即奔，又何其怯也？姚兴能屈就乾归，而吕光反为所屈，而后凉之以是一蹶不振也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