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慕容超既得嗣位，引亲臣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，领司隶校尉，内参政事。五楼欲诽谤宗亲，多方媒孽。超因出慕容锺为青州牧，段弘为徐州刺史。太尉封孚语超道：“臣闻亲不处外，羁不处内，锺系国度宗臣，社稷所赖，弘亦外戚懿望，百姓具瞻，正应参翼百揆，不宜远镇外方。今锺等出藩，五楼内辅，臣等实觉未安。”超终信五楼，不听孚言。锺与弘俱不能平，相互告语道：“黄犬皮恐终补狐裘呢。”嗣为五楼所闻，嫌隙益深。超因前时返国，为慕容法所不容，因亦挟恨在心。备德殁时，法恐为超所忌，不入奔丧，至是超遣使责法。法遂与慕容锺段弘等，同谋图超。不料被超察悉，立召令入都，法与锺皆称疾不赴，超先搜索内党，捕得侍中慕容统，右卫将军慕容根，散骑常侍段封等，一体枭斩；复将仆射封嵩，轘裂以殉。然后遣慕容镇攻锺，慕容昱攻弘，慕容凝韩范攻法，封嵩弟融，出走魏境，号令群盗，袭石塞城，击杀镇西大将军馀鬱。青土震恐，人怀贰言。慕容凝也有异心，行刺韩范，攻击广固。范侦得凝谋，勒兵攻凝，凝出走后秦。慕容法亦保守不住，弃城奔魏。锺在青州，亦被镇引兵攻入，锺他杀妻孥，凿隧逃出，也奔今后秦去了。枝叶已尽，底子何存？
秦主兴取阅表文，见他称藩如仪，便欣然语范道：“封恺前来，致燕王书，曾与朕抗礼，今卿赍表来附，莫非为母受屈么？还是以小事大，已识《春秋》古义呢？”范安闲答道：“昔周爵五等，公侯异品，小大礼节，缘是产生；今陛下命世龙兴，光宅西秦，我朝主上，上承祖烈，定鼎东齐，南面并帝；通聘结好，若来使矜诞，未识谦冲，几似吴晋争盟，滕薛竞长，恐伤大秦堂堂国威，并损皇燕巍巍美德，相互俱失，义所未安。”兴不待说毕，便作色道：“若如卿言，是并非以小事大了。”范又道：“大小且不必论，今由寡君纯孝，来迎慈母，想陛下以孝治人，定必推恩锡类，沛然垂悯呢。”不亢不卑，是专对才。兴方转怒为喜道：“我久不见贾生，自谓过彼，今始知不及了。”乃厚礼相待，欢颜与叙道：“燕王在此，朕亦亲见；风表不足，可惜机辩不敷。”范答道：“‘大辩若讷’，古驰名言。若使锋芒太露，便不能担抢先业了。”兴笑道：“使乎？使乎？朕今当为卿延誉了。”范复乘间聘词，说得兴非常舒畅，面赐令媛，许还超母妻。时慕容凝已早至长安，入白姚兴道：“燕王称藩，实非本心，若许还彼母，怎肯再来称臣呢？”兴意乃中变，又不好自食媒介，但称天时髦热，当俟秋凉归还，因即遣范归燕，且使散骑常侍韦宗报聘。超北面受秦诏敕，赠宗令媛，再遣左仆射张华，给事中宗正元赴秦，送入乐伎一百二十人。兴喜如所望，延华入宴，酒酣乐作，雅韵铿锵。黄门侍郎尹雅语华道：“昔殷祚将亡，乐工归周；今皇秦道盛，燕乐来庭，废兴构造，就此可见了。”华不肯受嘲，忙即接口道：“从古帝王，为道分歧，欲伸先屈，欲取姑与，今总章西入，必由余东归，由余戎人，入关事秦，见《各国演义》。祸福相倚，待看厥后方晓哩。”兴听着华言，不由勃然道：“古时齐楚竞辩，二国发兵，卿乃小国使臣，怎得对抗朝士？”华乃逊辞道：“臣奉使西来，实愿交欢上国，上国不谅，辱及寡君社稷，臣何敢守默，不为仰酬？”也是一个辩才。兴始改容道：“不料燕人都是使才。”乃留华数日，许奉超母妻东还。宗正元先驰归报命，超乃亲率六宫，出迎母妻。相互聚会，自有一种悲喜交并的景象，无庸细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