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罗

一日薛生拜访,值杨昼寝。视其室,琵琶、棋枰俱在,知非所善。又翻书得宫词,见笔迹端好,益疑之。杨醒,薛问:“戏具何来?”答:“欲学之。”又问诗卷,托以假诸朋友。薛几次检玩,见最后一叶细字一行云:“某月日连琐书。”笑曰:“此是女郎小字,何相欺之甚?”杨大窘,不能置词。薛诘之益苦,杨不以告。薛卷挟,杨益窘,遂告之。薛求一见,杨因述所嘱。薛敬慕殷切,杨不得已,诺之。夜分女至,为请安焉。女怒曰:“所言伊何?乃已喋喋向人!”杨以真相自白,女曰:“与君缘尽矣!”杨百词慰解,终不欢,起而别去,曰:“妾暂避之。”明日薛来,杨代致其不成。薛疑支托,暮与窗友二人来,淹留不去,故挠之,恒终夜哗,大为杨生白眼,而无如何。众见数夜杳然,寝有去志,喧哗渐息。忽闻吟声,共听之,凄婉欲绝。薛方倾耳神注,内一武生王某,掇巨石投之,大喊曰:“作态不见客,那甚得好句。呜呜恻恻,令人闷损!”吟顿止,众甚怨之,杨恚愤见于词色。次日始共引去。杨独宿空斋,冀女复来而殊无影迹。逾二日女忽至,泣曰:“君致恶宾,几吓煞妾!”杨谢过不遑,女遽出,曰:“妾固谓缘分尽也,今后别矣。”挽之已渺。由是月余,更不复至。杨思之,形销骨立,莫可追挽。一夕方独酌,忽女子搴帏入。杨喜极,曰:“卿见宥耶?”女涕垂膺,默不一言。亟问之,欲言复忍,曰:“负气去,又急而求人,不免愧恧。”杨再三研诘,乃曰:“不知那边来一肮脏隶,逼充媵妾。顾念明净裔,岂屈身舆台之鬼?然一线弱质乌能顺从?君如齿妾在琴瑟之数,必不听自为糊口。”杨大怒,愤将致死,但虑人鬼殊途,不能为力。女曰:“来夜早眠,妾邀君梦中耳。”因而复共倾谈,坐以达曙。

吴青庵筠,少着名。葛太史见其文,每嘉叹之,托相善者邀至其家,领其谈吐风采。曰:“焉有才如吴生而长贫贱者乎?”因俾邻好致之曰“使青庵奋志云霄,当以息女奉巾栉。”时太史有女绝美,生闻大喜,确自傲。既而秋闱被黜,令人谓太史:“繁华所固有,不成知者迟早耳,请待我三年,不成而后嫁。”因而刻志益苦。

韩公子,邑世家。有单羽士事情剧,公子爱其术,觉得座上客。单与人行坐,辄忽不见。公子欲传其法,单不肯。公子固恳之,单曰:“我非吝吾术,恐坏吾道也。所传而君子则可,不然,有借此以行窃者矣。公子固无虑此,然或出见斑斓而悦,隐身入人闺闼,是济恶而宣淫也。不敢从命。”公子不能强,而心怒之,阴与仆辈谋挞辱之。恐其遁匿,因以细灰布麦场上,思左道能隐形,而履处必有印迹,可随印处急击之。因而诱单往,令人执牛鞭立挞之。单忽不见,灰上果有履迹,摆布乱击,瞬息已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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