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黄帝篇(2)[第1页/共3页]

仲尼适楚,出于林中,见痀偻者承蜩,犹掇之也。仲尼曰:「子巧乎!有道邪?」曰:「我有道也。五六月,累垸二而不坠,则失者锱铢;累三而不坠,则失者十一;累五而不坠,犹掇之也。吾处也,若橛株驹;吾执臂若槁木之枝。虽六合之大、万物之多,而唯蜩翼之知。吾不反不侧,不以万物易蜩之翼,何为而不得?」孔子顾谓弟子曰:「用志不分,乃疑于神。其痀偻丈人之谓乎!」丈人曰:「汝逢衣徒也。亦何知问是乎?修汝以是,而后载言其上。」

天下有常胜之道,有不常胜之道。常胜之道曰柔,常不堪之道曰强。二者亦知,而人未之知。故上古之言:强,先不己若者;柔,先出于己者。先不己若者,至于若己,则殆矣。先出于己者,亡所殆矣。以此胜一身若徒,以此任天下若徒,谓不堪而自胜,不任而自任也。粥子曰:「欲刚,必以柔守之;欲强,必以弱保之。积于柔必刚,积于弱必强。观其所积,以知祸福之乡。强胜不若己,至于若己者刚;柔胜出于己者,其力不成量。」老聃曰:「兵强则灭,木强则折。荏弱者生之徒,固执者死之徒。」

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,藉艿燔林,扇赫百里。有一人从石壁中出,随烟烬高低。众谓鬼物。火过,徐行而出,若无所经涉者。襄子怪而留之。徐而察之:形色七窍,人也;气味音声,人也。问:「奚道而处石?奚道而入火?」其人曰:「奚物而谓石?奚物而谓火?」襄子曰:「而向之所出者,石也;而向之所涉者,火也。」其人曰:「不知也。」魏文侯闻之,问子夏曰:「彼何人哉?」子夏曰:「以商所闻夫子之言,和者大同于物,物无得伤阂者,游金石,蹈水火,皆可也。」文侯曰:「吾子奚不为之?」子夏曰:「刳心去智,商未之能。固然,试语之有暇矣。」文侯曰:「夫子奚不为之?」子夏曰:「夫子能之而能不为者也。」文侯大说。

惠盎见宋康王。康王蹀足謦欬,疾言曰:「寡人之所说者,勇有力也,不说为仁义者也。客将何故教寡人?」惠盎对曰:「臣有道于此,令人虽勇,刺之不入;虽有力,击之弗中。大王独偶然邪?」宋王曰:「善;此寡人之所欲闻也。」惠盎曰:「夫刺之不入,击之不中,此犹辱也。臣有道于此,令人虽有勇,弗敢刺;虽有力,弗敢击。夫弗敢,非无其志也。臣有道于此,令人本无其志也。夫无其志也,未有爱利之心也。臣有道于此,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驩然皆欲爱利之。此其贤于勇有力也,四累之上也。大王独偶然邪?」宋王曰:「此寡人之所欲得也。」惠盎对曰:「孔墨是已。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,无官而为长;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。今大王,万乘之主也;诚有其志,则四竟以内皆得其利矣。其贤于孔墨也远矣。」宋王无以应。惠盎趋而出。宋王谓摆布曰:「辩矣,客之以压服寡人也!」

有神巫自齐来处于郑,命曰季咸,知人死生、存亡、祸福、寿夭,期以岁、月、旬、日,如神。郑人见之,皆避而走。列子见之而心醉,而归以告壶丘子,曰:「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,则又有至焉者矣。」壶子曰:「吾与汝无其文,未既实在,而固得道与?众雌而无雄,而又奚卵焉?而以道与世抗,必信矣。夫故令人得而相汝。尝试与来,以予示之。」明日,列子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「嘻!子之先存亡矣,弗活矣,不成以旬数矣。吾见怪焉,见湿灰焉。」列子入,涕零沾衿,以告壶子。壶子曰:「向吾示之以地文,罪乎不誫不止,是殆见吾杜德几也。尝又与来!」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「幸矣,子之先生遇我也,有瘳矣。灰然有生矣,吾见杜权矣。」列子入告壶子。壶子曰:「向吾示之以天壤,名实不入,而机发于踵,此为杜权。是殆见吾善者几也。尝又与来!」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出而谓列子曰:「子之先生坐不斋,吾无得而相焉。试斋,将且复相之。」列子入告壶子。壶子曰:「向吾示之以太冲莫眹,是殆见吾衡气几也。鲵旋之潘为渊,止水之潘为渊,流水之潘为渊,滥水之潘为渊,沃水之潘为渊,氿水之潘为渊,雍水之潘为渊,汧水之潘为渊,肥水之潘为渊,是为九渊焉。尝又与来!」明日,又与之见壶子。立不决,自失而走。壶子曰:「追之!」列子追之而不及,反以报壶子,曰:「已灭矣,已失矣,吾不及也。」壶子曰:「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。吾与之虚而猗移,不知其谁何,因觉得茅靡,因觉得波流,故逃也。」然后列子自发得未始学而归,三年不出,为其妻爨,食狶如食人,于事无亲,雕瑑复朴,块然独以其形立;纷但是封戎,壹以是终。

Tip:拒接垃圾,只做精品。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。
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