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潜冷静地周转起周身真元,念起平静经,掐了个手诀,在眼周悄悄一抹,他眼睛里有寒霜一闪而过,普通鬼蜮伎俩在如许的元神之眼下必定无所遁形,但是程潜打量周遭,眉头却缓缓地皱了起来。
上一次在其间遭受的虎啸猿啼、群狼环伺都不见了踪迹,程潜模糊明白了,本来那些让他仓惶逃窜的饿狼与野兽,都只是他幼年时“心无益器,手无虎伥”时一场衰弱的恶梦。
他最后几个字竟然有森然之意,程潜蓦地想起师父当初封北冥之魂时那句“你手中枉死的人”,内心不由一凉。
固然确切也是这么回事。
他当年误入忘忧谷,真的只是机遇偶合么?
“哦,那你是举人老爷吗?”小孩睁大了眼睛,“我爹说,只要读书人才穿你如许的长袍,乡间人要到土里干活,穿不起的。”
“不悔……甚么?”
“忘忧谷”有甚么隐喻?
程潜鬼使神差地走畴昔,半途伸手将那包松子糖接了过来,含了一颗在嘴里,狠恶的甜味刺激着他久不逢酸甜苦辣的舌头,几近有些恍忽。
“忘忧谷是人间一死地,”远处的童如不慌不忙地开口道,“人间流浪失所的灵魂大多会在此地盘桓一阵子,再各自散去,另有那不算生、不算死的,等在这里与草木共朽,按理说生人是进不来的,前次噬魂灯和我两样大凶之物同归于尽时激起了他那半成的追魂符,因你已不算活人,他们两个小东西又还不能算人,以是被一起被裹了来……这一回他已经不是凡尘肉身,当然能来去自在啦。”
程潜忍不住问道:“师祖,你当年真的去过三生秘境么?”
他脚步顿了顿,低声问道:“你很冷吗?”
“多数是假的,大抵和鸿钧开蒙、盘古开天差未几,只是故事,”童如笑眯眯地看着他,这万魔之宗笑起来的时候不但一点也不成怕,反而非常亲热,“可不悔台是真的,台上有一块逆天之物……”
二郎听了,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抓了抓满头的乱发,笑嘻嘻地跑了。
大师兄当时候人还没长开,骨架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细瘦,比同龄人略显迟缓的个头也堪堪只到程潜的嘴唇。
先前还好,不知如何的,此时程潜闻声这一句话,眼泪差点掉下来,忍了半晌,他终究哽咽道:“我想天长地久地与师父留在这里,可还与一人有百日之约,千万不敢爽约。”
程潜神采微微黯了些,闭了闭眼,好半晌,才低声道:“是,弟子猖獗了。”
这山谷太安静了,安静得近乎透出一股诡异来。
每一个少年第一次拿起木剑,沉浸到那看起来很好笑的起手式中时,就会被木剑引领到此中的剑意之境。程用心机急转,顿时明白了甚么。
不远处童如暴露一丝苦笑,像是欣喜,又像是追思起甚么。
程潜微微抬开端,下巴便垫在了那少年的头上,一刹时,他面前竟有些恍惚。
程潜将后果结果原本来本地说了一遍。
一个声音悄悄地在他耳边诘问道:“你平生中最欢愉是甚么时候?最痛苦是甚么时候?为何要走上这条路,这些年来可曾悔怨?”
一个甚么都不懂的乡间野孩,解释不通,程潜便没有多话,只冲他笑了一下。
说完,那小孩哼着不知那里的乡野小调,蹦蹦跳跳的走了。
他端倪宁静,只是脸上似有青白陈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