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是甚么人,为安在此?”不难懂的北音突然响起,他们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话,归菀胸口一窒,这方回神:
车轴转动起来,听得车夫一声低斥,马车微微晃了一晃,很快沉稳如山朝西城门驶去,两人含泪翻开帘子,看着将军府乌沉沉的府门从面前垂垂挪动,一时恍然若梦。
是魏人!
尚书家顾夫人见归菀凄楚独立,忙走上前来,亦将她揽入怀中,悄悄亲吻她额发,含泪道:“你父母双亲只剩你这么一缕血脉,现在跋山渡水,却要往温州逃命,你两人皆是聪明女人,天然瞒不住你们,只盼你蜜斯妹二人,相互搀扶,一起安然到温州见了程大人便好。”归菀星眸昏黄,已是噙满了泪水,低下头去,悄悄揩掉了。
“抓紧了!”
魏军欲渡淮河的动静传来时,天近傍晚,西天一弯新月孤伶而悬,寿春城内一派死寂无声。
然马车已突然失控,归菀只得边哭边挣扎往前试图牵住缰绳,无法这双素手,惯用来执笔誊写笔墨丹青,却不是用来降伏骏马的。
小六回声跳上马车奔去,未几时便惶惑返还叫道:“不好了,女人,牙将张品贤兵变,这便要开了城门迎魏军入城!”
终是媛华力量大些,率先够到那缰绳,两人合力今后拉扯,的确要咬碎了牙关,马蹄几次抬起,复又重重落下,扬得灰尘扑簌簌直眯人眼,自出了西城门,骏马一起疾走,归菀只觉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,骏马横冲直撞,不知几时竟转入一羊肠小道,两侧波折丛生,往面上狠狠刮蹭而来,的确要戳瞎了眼睛,媛华大呼一声,将归菀罩在怀间,两人紧紧抱作一团,皆见机罢休,任由马儿去了。
手底行动一停,便朝两人身上推搡一把,有力朝下人摆了摆手。
“菀mm!”媛华不知何时爬出车厢,同她一道尽力去攀那缰绳,两个文弱少女皆糊了满脸泪,一时又惊又怕,脑中却仍剩一丝腐败:倘任由吃惊的马匹疾走,她二人亦是死路……
归菀眉间微蹙,声音柔嫩却又果断,复问小六道:“小六你怕么?!”
“菀mm,快松开我罢,不然我们都活不了了……”
“烦请救我姊姊,她快撑不来了!”
顾知卿不为所动:“妇人之见!带不走的自会一把火烧了,不等戎竖来糟蹋,我和陆士衡誓同寿春城共存亡,”说着看向两人,“你们的父亲,毫不是贪生畏死之人,也但愿你二人勿要等闲屈辱了家声。”
媛华眉头一皱,嘲笑道:“他常日总一副奉承嘴脸,做出这类事一点也不希奇,一个小小牙将,现在也敢卖国求荣了!”归菀攥了攥衣衿,倒是叮咛小六道:“既是动乱,他们定有忽视不及处,我们不管如何也得出城!”媛华讶异看她,想她夙来荏弱罕言,不料现在竟有如许的万夫之勇,一时无言,只紧紧牵住了归菀的手,再探看情势,方微微变了神采:“我看火线有几百人的模样!”
最贵重可贵的一批金石文籍书画已被装箱,归菀拭了拭额角细汗,昂首四顾,仍不见父切身影,一旁礼部尚书家的媛华姊姊将几样上古礼器谨慎安设方直起家子:“菀mm,陆将军筹集粮草有端倪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