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我看着他,毓儿不由有些慌乱,说:“近些年,我……我垂垂懂了一些事情。”
我顿时心下了然,微浅笑了笑,又有些赧然。如何竟会被一个长辈怜悯起当年庞杂的情事。
“是。”他微浅笑着,恭谨又谦虚。
她在为她的阿父怒斥我,怒斥我出尔反尔,临阵脱逃。
她目光倔强地看了我一眼,偏过甚去,说:“阿家这是在指责我没有常去看望你吗?”
毓儿应了一声,将我扶上马车。正要落下车帘,他俄然又说:“大司马他……他没事,至尊念他至孝,当年又是单身跟随孝武入关,便赦免了他的罪,还追封了他的父亲为司空公,母亲为常山郡君。阿父也未就此事多说甚么。本年春季至尊念独孤信多年独守陇右,已召他还朝了。”
“你说吧。”
她满满的敌意,倒令我一笑:“你明晓得我不是这个意义,何必跟我负气。”
在归去的路上,我的内心七上八下。现在这情势,如果在蜀地的战事不顺倒还好说,如果尉迟迥顺利攻陷蜀地,那江陵就岌岌可危。
“有个事我一向想问,但是又怕冲犯了阿母……”他吞吞吐吐。
见着我,神采却淡淡的,不见欣喜。
听他提起,不由得伤感又有力:“传闻只要我阿父因迁任江陵太守躲过一劫。”
我站住。心被揪了一下。没错,我贪婪又脆弱,才会在聆音苑独居了这些年,尝尽孤傲和冷僻的况味。
建康被摧毁了,洛阳亦是一片萧瑟。现在这人间,只要长安另有安乐的气象。
现在梁主萧绎和父亲俱在江陵,一旦交兵,如果宇文泰败了,顶多就是损兵折将。但是若梁败了,便是倾国之祸。父亲虽是一介墨客,却也有文人的时令。当本身的半子成了仇敌,他又怎会向他乞饶?
必然不会。
她嘲笑一声:“莫非我不该痛恨你?我不到三岁你就丢弃了我们另投别人的度量。就算当年你有不得已的苦处,此次你和阿父总算能够破镜重圆了,可你又给了他甚么?他为你苦闷了十年,你给他的却还是叛变和伤害!”
“她……她是否是阿母亲生的?”最后一句话一气说出,恐怕踌躇。说完了神采一阵松快,却又低下头,抬眼偷偷看我。
我俄然想到:“你阿父但是已经有了打击江陵的设法?”
本来这亦是他的芥蒂。
见他有些拘束,我又问:“你阿父比来如何?身材可好么?”
现在回想起来,或许亦是在那一个雨天,宇文泰起了夺爱之心?
我想了一下,说:“她如果我亲生,你阿父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。”
正要上车,毓儿从前面追了上来。他的面庞俄然之间非常宽裕,一阵红一阵白,似是有甚么事欲言又止。又抬眼看了看我身后的眉生和车夫。
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,柔着声音说:“有空也带着孩子去聆音苑看看我。你不常来,我内心的确也非常的顾虑。”
我勉强笑了笑:“我身材已经大好。太师也让我来看看你们。金罗,我们也好久没见了。”
“南梁的侯景之乱可平了么?”说到取梁,倒让我又想起这件事。
“你们去那边等我吧。”我将他们遣开,又看向毓儿:“你有甚么要同我说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