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统六年,大统十四年……我在内心冷静算着,说:“已经八年了。”
那日我们隔着一片汪洋,遥遥看着长社城破。
也有人说,王思政以八千人对抗高欢倾国之兵长达一年,固然城破投降,也是为了保住城中军民,亦不失壮烈。要求宇文泰不要再究查。
但是他还是待我无微不至的,捧若手中至珍。我曾表示他若实在想要女儿,便纳个姬妾返来。他倒促狭地笑话我:“你这妒妇还容得下家里多个女人?我可不想整天为后宅喧华而头疼。白白地豪杰气短。”
彼时我和毓儿随他一同出征。
疆场上情势老是这般急转直下,令人猝不及防。宇文泰得知动静后大惊失容。傍晚时分,他叫上我,带着毓儿一向往长社城的方向走了二十里,遥遥见到邺城军的步队军容划一,旌帜昭昭,举着马鞭指向那边对毓儿说:“你看,那便是高欢的宗子带领的军队。”
王思政只得向宇文泰求援,传闻信中言辞诚心而沉痛,说城中水流涌溢没法停止。兵士虽英勇作战,但是挡不住城中四周八方水如泉涌,乃至悬釜而炊。
他曾经承诺过他,永镇陇右,再不还朝。
到了这年蒲月,天子又大封有功之臣。宇文泰被进授为太师,已经移镇河阳的如愿亦进为柱国大将军。又因为他多年来克下溠、守洛阳、破岷州、平凉州等功劳,给他的几个儿子都封了爵位。一时门庭灿烂,贵不成言。
长社城被围时,城中只要戋戋八千守军,却死守城池,高岳久攻不下。
他的声音降落轻缓,如黑夜中茫茫海水起伏不定。
我们驱马踏过泥泞,艰巨地来到城下。城中散出的余勇哭诉,被围一年,城中缺盐,城中军民十有六七都肿胀而死。现在满城只要不到三千人了。
我已没法再得知贰内心的设法。不由得苦笑,别说他,连宇文泰的设法,我都越来越不明白了。
这天封赏返来,宇文泰的神采淡淡的,不见有多么的欣喜。
我倒是感觉奇特。近几年东边没甚么动静,柔然和吐谷浑也一向无战事,如何俄然想着要西巡。
大统十四年的夏蒲月,宇文泰奉太子西巡,一向远到北长城,又在长城脚下大狩。传闻也颠末端河阳,独孤公子又劈面要求他,要求还朝。宇文泰未允。以后两人密谈一夜,旁人不知内容。但那夜以后,独孤公子持续留在了陇右,不再提还朝之事。
两天以后,高澄命令淹城,并命令,活捉王思政者封侯;若王思政有死或伤,靠近摆布皆极刑。
大统十四年仲春,天子下诏改宁都县为郡,封宇文毓为宁都郡公,食邑三千户,用以表扬宇文泰的勤王之功。
是夜,他悄悄对我说,颍川救不得了。
我垂目不语。直到明天,我们之间提起他,还是那样隔阂。
兵马半生了,也见过那么多尸横遍野的场面。从未见贰肉痛若此。
都督骆训对他说:“将军曾对我们说,不但能得繁华,亦能保全城性命。现在高澄曾命令,大将军有伤,摆布皆死。将军莫非就不哀怜兵士因您而死吗?”
大帐里一片沉寂。只要油灯上微小的烛火在不安地跳动着。仿佛宇文泰捉摸不定的心机。
宇文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说:“这几年过得快,人的设法也变得快。是该和他劈面谈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