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泰一向没有说话,末端,挥挥手:“行了,都下去吧。”
他如此兴高采烈,如同得了敬爱之物的小孩子。——可不是敬爱之物么?
宇文泰拉着我出来,在上首的位子上坐好。
拂晓的时候,我昏昏沉沉目光发散,竟感觉站在窗前的,是那一夜的独孤公子。只要他一转头,便触手可及。
骑在高头大顿时,身后侍女侍从俱手捧礼器,排成两队肃立,浩浩汤汤。
领着世人跪在最前面的,是姚氏和宇文毓。
只觉肝胆俱碎,抬头将酒一饮而尽。浓烈的酒直冲喉咙,一向烧到肺腑。
我卸绝顶上的珠钗,和衣躺在红金相织的锦被里,一夜未合眼。
誓要把这婚礼变得比庄严更庄严,比寂静更寂静。
全府高低的人早已等待在那边,厅里厅外站满,见我们走出去,一应跪下,口中说道:“恭喜丞相夫人。拜见主母。”
他头戴爵弁,朱绿九毓,青玉珠,玄色上衣喻天,纁色下裳喻地,玄色缘边,阴阳调和。蔽膝随裳,纁色。玄色大带。赤舃为鞋履。隆而重之,慎而重之。
而我竟是和他!
“出去服侍吧。”他站起家,低头对我说:“起来吧,府里高低都要来拜见你了。”
我被天子封为夫人,成了和他的职位相婚配的外命妇。
他站在窗前,不知在想些甚么,说是累了,但也一夜未睡。
他又说:“你来之前去见过他了?”
问这话时,他的神采讳莫如深。
他低头凉凉一笑,说:“今晚是新婚,内里有人服侍着,我不能出去。但你尽可放心,去歇息吧。我也累了。”
“见过了。”
“聆音苑?”我看着他。
以后眉生和相府遣出的一个侍女搀扶着我进了屋,同他一向送到洞房。然后行了个礼,说:“恭喜两位新人。”
她始终低着头,我看不见她的神采。这类景象下相见,也不知该说些甚么。正在踌躇间,她站起来弓着身退下了。
他意犹未尽,上前两步又说:“我还在麦积山为你开凿了一个新的洞室,现在已经造了几尊佛像了。认捐人是你。等佛像都造完了,再把你的像造出来,上面刻上你的名字,就写,宇文氏邹明音。留在洞里,千秋万世。”
我接过一卺,抬眼去看他。他手落第着那沉甸甸的卺,也在看着我。
想想,能说甚么呢?昔日里坐在一起说本身敬爱的男人,现在却有着同一个丈夫。
接着姚氏站起来,低着头,走两步到跟前,跪下拜道:“贱妾姚氏,见过夫人。”
他窄瘦的脸上容光抖擞,头发整齐得式微下一丝碎发。衣裳熏足了香料,是阿末香的气味,那丝丝香气,钻入我鼻中。我抬眼看他线条清楚的脸,却想起夜寒花碎,故溪飞雪。阿谁被遗落在建康的人,是否已在窗前半醉?
本来这统统都不是一场恶梦。
到了面前,他笑一笑,问:“一起上顺利么?”
宇文泰谨守着汉礼,一起无鼓乐之声。连被拦在路两边观礼的百姓都是静悄悄的。西边光辉流霞斜斜映照,披在他的发梢肩头,将玄色的袍服染得微红。映在地上,如一起哀伤的红毯,通向远方。
半晌,他说:“我正在中间为你建一座新的宅子。”
“她无碍。”他简朴地说,随后站起家,“我另有事,先出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