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我。
我有甚么资格恨他?是我本身太老练,把如此惨烈的情状说得那样轻浮。
可我还是恨他。我松开那兵士的手,扑到他身上去打他。
一只手悄悄扶在我的脚上。我吓得今后一退。
两腿战战发软,又坐了下来。
天空中浓云密布,似是雨雪将至。
独孤公子走了十来天了。
四下望去,尽是如许的残肢断臂,尽是如许枉死的生命。
他站着,双手背在身后,任我一拳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,只拿一双颀长的丹凤眼看着我。岿然不动,如石像。
我是有多久没听人提到“建康”这个词了。泪水顷刻澎湃。
七千人对百万雄师。我晓得这场战役将永存史册,我晓得,尔朱荣,陈庆之,都将永存史册。但是谁来安抚散落在这里的,这些一眼望不到边的哀泣的灵魂?!
独孤公子在洛阳,也将青史留名了。
那山坡下,黄河岸边,一眼望不到头,密密麻麻,摆设着战死的尸身!
听到此,我的一向悬着的心忽地坠到地上,只感觉砰一声响,砸得胸腔生疼。
一队一队留下来清理尸身的兵士,面色麻痹,非论敌我,两人抬一个,扔进黄河里。行动那么天然,仿佛那本就是那些死去的人该有的归宿。
如挽歌。
宇文泰几步跨到我面前,大笑着说:“莫离,你听到没有?你的郎君赢了!”
我一跃而起。像一只受了惊的蚂蚱。
今后这世上,再也没有这小我了。
走了不到半日,绕到黄河边上。
只能南撤回梁。
我这才抬开端。欣喜来得太俄然,竟挤不出一丝笑意,只问:“他……没事吗?他何时返来?”
他还没有死。肚子被刀剑切开,肠子流了一地。只怕命在斯须。
我穿戴好衣服,骑着马跟着宇文泰的步队迤逦往洛阳而去。
我推开宇文泰的手,在他身边蹲下来。
那红红白白的一堆堆在脚边。我强忍住恶心的反胃感。
其他各营纷繁筹办起拔。气候冷了,苦战多日的军士们都急着回家。
我曾经觉得本身很不幸,但是起码,我还活着。我还能在这滚滚黄河边,为这些殉葬于期间的生灵,抽泣。
那些已经冷却生硬的尸身在空中划过一条生硬的弧线,直直掉进滚滚黄河,一个水花都没有,便再也不见了。
我低头去看身边那人。他伏在地上,后心上插着一支矛,身下的血感化出来,把四周的土染成一片暗色。头歪在一边,张嘴,瞪眼。
翻过一个山丘,我倒吸一口冷气――
雪越下越大。这一年的初雪,暴风卷着雪片吼怒而下,打在脸上如石子砸中般疼。我紧裹着大氅,骑在顿时吃力地向洛阳而去,回顾时,雾气浓厚,远处那片郊野已被隐在一片茫茫红色中。
我慌乱地爬起来,脑筋里一片空缺。惊起四周几只食腐的乌鸦。半晌又集合来,埋首在死人堆里。
“哈哈!还回这北中郎城做甚么!走,阿干带你去洛阳见他!”他大笑出声,一扫多日阴霾。
那只手软软重重像一条死烂的蛇瘫在我手中。像他一样,再也不动了。
我惊骇得头发都要竖起来,向后躲去,又触到一人,断了一臂,断口露着翻卷的肌肉和白骨。抬头朝天,似在大喊。只是已经再也发不出声了。
低头一看,是一个年青的兵士。十五六模样,白衣袍,应是陈庆之的兵士。痛苦地**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