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吗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落寞。
车帘子翻开,他的脸暴露来。
以后没几天,他被迫提早结束了丧期。朝廷派他和冯翊王元季海一起带领两万步骑去攻打洛阳。
他又问:“那日你归去,黑獭可有难堪你么?”
胡涂一点好。
不过是痴心妄图。
毓儿警悟地仰脸看着他:“将军要同我阿母说甚么?”
“骗子!”他指着我的鼻子说:“你们还当我看不出来?不喜好他你见了他哭甚么?”
人生大起大落莫不如此。少年离家求取功名,终至分封列侯,只是双亲再无福得见。
他瞪着我,神采非常不满,说:“你喜好独孤信吧?”
我说:“此次公子先走吧,让我看着你走。”
我看着他,看着看着,心中凄凄的,泪就涌了出来。这个白玉般温润无瑕的男人,他是我最后的和最后的爱人。有了他才有了我人生里数之不尽的欢乐和绵绵不竭的哀伤。我怎还能爱上旁人?
我难堪一笑,竟不知如何应对,只得胡胡说:“我统统都好,公子不消挂记。”
我看到他将宇文毓从马车上抱下来,对彭武说了甚么。彭武便牵着宇文毓过来了。
那日我刚走,他便命人在渭水上搭建浮桥,令军士只随身带三日口粮,轻骑渡渭水。到了十月葵巳日,和高欢的雄师相会于沙苑。
我看着那高大苗条的玄色的背影。大氅的角在北风中翻飞着,他在我等候的目光中未曾转头。
有几片雪花落在他的头上,洁白地伏着他乌黑的头发,非常沧桑。我一时恍忽,仿佛一目睹到了他二十年后的模样。——
如愿一笑,说:“毓儿可情愿和金罗去那边玩一会儿?我有几句话同你阿母说。”
想是归去被人教过。
“只是……我答允他不会再伶仃和你见面。”我低下头,羞于看他,“以是我们今后还是别如许吧。”
权势再重,人能够困住,心能够剜出,而爱却要如何掠取?
毓儿撇了撇嘴角,似是有些不乐意,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:“宇文毓见过独孤将军。”
那双乌黑得如同两颗墨丸似的眼睛盯着我看,令我啼笑皆非。俄而又暗自伤怀起来。他这么小,却也晓得,我是宇文氏的女人。
如愿被改封为河内郡公,増邑两千户。
就算是安抚也好。如果这点安抚都不见了,还如何往下度日?职位再高也是空壳。谁奇怪。聆音苑里的各种华丽,谁奇怪。
我摇点头,粉饰着:“倒是心知肚明,只是未曾如何。”
也不知他是真的以为我们另有那一天,还是在安抚我。
“真的?”他仍然不信,警戒地盯着我看。
他眼中清波一动,唇微微一颤,随即转过身去,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那边走去。
一只富丽的囚笼。囚住一只金丝雀。也不知宇文泰是如何算计。就算囚住我,又得了我,那又如何?我永不会爱他。
我含着泪,笑了一下,看着他的眼睛悄悄说:“如愿,我永久只爱你一个。不管产生甚么事,你都不要思疑我。”
一阵悲风卷过。天上飘下了雪花。一下就是大片大片,如碎玉轻洒。
我只得转头,对他一笑。
我轻柔地一笑。他精美豪气的五官映在我的眼中分外的和顺和暖。眉如墨画,目若朗星,龙章凤姿,肃肃如松下清风。冷风中,他眉头紧蹙,眼中翻滚着无边无边的苦痛。大氅领边的狐毛悄悄扫着他的脸颊,那纯玄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,分外清贵高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