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,连在他身边,我都已成了故交。
我还是没说话,又给他扇了两下风,他俄然心烦意乱地一挥手:“行了,别扇了。越扇越热!”
我在不远处看到那巍峨华盖下,被世人簇拥着徐行走进中军帐的中年男人。他个子很高,身材微胖,却还是尽力挺着腰板,好使本身在一众下臣面前不那么疲劳。
天子四十一岁了。官方都在群情他只是宇文泰手里的傀儡。或许他更情愿做一个没有权势,只要繁华的南阳王吧。起码,原配伉俪之间可得美满。
传闻侯景和高敖曹得知宇文泰出关的动静,本想以逸待劳,就在金墉城劣等着。但是莫多娄贷文主动请兵要求击其前锋。侯景不准。莫多娄——用宇文泰的话说,是个痴人。他不肯受命,和可朱浑元带着一千兵马过了瀍涧。
说着,似是偶然地,瞥了我一眼。
我凝固在黑夜中,坐在床上,悄悄看着窗外的漫天星斗。
我也有些难堪,赶紧一手夺过宇文泰手中的纨扇。
又过了一会儿,又一匹快马冲出去。
不,是我夫君的政治需求。宇文泰要东征,便要防着北边的柔然来犯。婚姻不必然最有效最稳定,但必然是最便利的缔盟体例。何况郁久闾氏是柔然可汗的掌上明珠。
早晨宇文泰躺在床上一向睡不平稳,展转反侧,似是心烦意乱。我便起家取了扇子,悄悄给他扇着。半晌,他似是安稳了一些。俄然展开眼问我:“你是不是想同我一起去瀍东?”
淡淡的怡人的果香缭绕着我的指,弥散在书房的方寸之间。方才洗净的葡萄,颠末百天的发展,阳光雨露,颗颗饱满光滑,酸甜润喉。
我怕听得不逼真,忙又遣了人去探听,得知确切金墉城的围城之困已解,一颗心才放了下来。
宇文泰面露难堪之色。打起仗来,又是火线又是火线,兵力才显得捉襟见肘。沉默半晌,说:“只能赌一赌。若战事顺利,前面便不敢兵变。现在主上已经在去往洛阳的路上,我必必要去解洛阳之围。”
我拿白眼瞟着他,说:“你便是见异思迁了,我又能如何?搁置箧奁中,恩典中道绝。”
气候酷热,我感觉有精密的汗珠从额头和脖颈上排泄来。便去一边的榻上拿了纨扇,悄悄扇着。
被围困旬日不足,他总算有惊无险。顿时,六合都变得非常腐败。一弯新月高悬,漫天洒满敞亮的星子。连四下黑暗里秋虫的鸣叫都分外清脆动听了。
想起现在在秦州青灯古佛的乙弗氏,不由感觉苦楚。半生爱恋,只换来佛前一盏永不耗费的油灯。
婚姻在权势面前尚如此亏弱。世事苍茫,总成云烟。任何一点不测都可随便摧折。
那团扇被他的手一打,啪地掉落在席上。
我胃中猛的一阵翻江倒海,几近要将眼泪逼出。
仲春间他刚听了宇文泰的建议,娶了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瑰的长公主郁久闾氏。柔然势大,不肯年青貌美的公主为妃。为了让公主入主中宫,他只能废了本来的皇后乙弗氏,并命她于别宫削发为尼。后因郁久闾氏仍然妒忌,又只得让乙弗氏去儿子秦州刺史、武都王元戊那边。
跟从在他摆布,心无旁骛,反而不轻易胡思乱想。
浓墨重染的夜里,俄然被宇文泰诘责,想到昔年缠绵恩爱的光阴,只感悲伤欲绝。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