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曰:人主出声应容,不成不审。凡主有识,言不欲先。人唱我和,人先我随,以其出为之入,以其言为之名,取实在以责其名,则说者不敢妄言,而人主之所执其要矣。
洧水甚大,郑之富人有溺者,人得其死者。富人请赎之,其人求金甚多。以告邓析,邓析曰:“安之。人必莫之卖矣。”得死者患之,以告邓析,邓析又答之曰:“安之。此必无所更买矣。”夫伤忠臣者有似於此也。夫无功不得民,则以其无功不得民伤之;有功得民,则又以其有功得民伤之。人主之无度者,无以知此,岂不悲哉?比干、苌弘以此死,箕子、商容以此穷,周公、召公以此疑,范蠡、子胥以此流,死生存亡安危,今后生矣。
成王与唐叔虞燕居,援梧叶觉得珪。而授唐叔虞曰:“余以此封女。”叔虞喜,以告周公。周公以请曰:“天子其封虞邪?”成王曰:“余一人与虞戏也。”周公对曰:“臣闻之,天子无戏言。天子言,则史乘之,工诵之,士称之。”於是遂封叔虞于晋。周公旦可谓善说矣,一称而令成王益重言,明爱弟之义,有辅王室之固。
齐桓公合诸侯,卫人后至。公朝而与管仲谋伐卫,退朝而入,卫姬瞥见君,下堂再拜,请卫君之罪。公曰:“吾於卫无端,子曷为请?”对曰:“妾望君之入也,足高气强,有伐国之志也。见妾而有动色,伐卫也。”明日君朝,揖管仲而进之。管仲曰:“君舍卫乎?”公曰:“季父安识之?”管仲曰:“君之揖朝也恭,而言也徐,见臣而有惭色,臣是以知之。”君曰:“善。季父治外,夫人治内,寡人知终不为诸侯笑矣。”桓公之以是匿者不言也,今管子乃以面貌音声,夫人乃以行步气志。桓公虽不言,若暗夜而烛燎也。
子产治郑,邓析务难之,与民之有狱者约:大狱一衣,小狱襦袴。民之献衣襦袴而学讼者,不成胜数。以非为是,所觉得非,是非无度,而可与不成日变。所欲胜因胜,所欲罪因罪。郑国大乱,民口鼓噪。子产患之,於是杀邓析而戮之,民气乃服,是非乃定,法律乃行。当代之人,多欲治其国,而莫之诛邓析之类,此以是欲治而愈乱也。
孔思请行,鲁君曰:“天下主亦犹寡人也,将焉之?”孔思对曰:“盖闻君子犹鸟也,骇则举。”鲁君曰:“主不肖而皆以然也,违不肖,过不肖,而自发得能论天下之主乎?凡鸟之举也,去骇从不骇。去骇从不骇,未可知也。去骇从骇,则鸟曷为举矣?”孔思之对鲁君也,亦过矣。
审应
卫嗣君欲重税以聚粟,民弗安,以告薄疑曰:“民甚愚矣。夫聚粟也,将觉得民也。其自藏之与在於上,奚择?”薄疑曰:“不然。其在於民而君弗知,其不如在上也;其在於上而民弗知,其不如在民也。”凡听必反诸己,审则令无不听矣。国久则固,固则难亡。今虞、夏、殷、周无存者,皆不知反诸己也。
二曰:人主之言,不成不慎。高宗,天子也。即位,谅暗。三年不言。卿大夫惊骇,患之。高宗乃言曰:“以余一人正四方,余唯恐言之不类也,兹故不言。”古之天子,其重言如此,故言无遗者。
郑国多相县以书者,子产令无县书,邓析致之。子产令无致书,邓析倚之。令无穷,则邓析应之亦无穷矣。是可不成无辩也。可不成无辩,而以奖惩,其罚愈疾,其乱愈疾。此为国之禁也。故辩而不当理则伪,知而不当理则诈。诈伪之民,先王之所诛也。理也者,是非之宗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