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忽而还是苦楚寂静,一忽而却浑沌初蒙,但见远处天涯日月同空,彤红虚白相伴。
驼背老儿淡道:“方才我曾赌咒,那个能来把我这三碗面吃掉,就还他一个欲望,我带你去就是!不过话要说清楚,只是带路,到了那边存亡由命,你可怪不得我。”
没人能猜得透他们下一步想做甚么,只看你是否运气好。
他看向驼背老儿,沉声道:“本院是山东巡抚周振威,才到泉城到差不久,昨夜里本院的夫人被中间邀至千佛山做客,至今未回。夫人身怀双生,性娇体弱,恐捱不过深山雾湿森冷,还请中间带路,容我接回夫人才是。”
周振威皆看在眼里,赵广辉胡忌亦看在眼里。
周振威心中明白,这便是樊宏在千佛山躲匿之地。
“一文钱!”驼背老儿也吃完面,搓动手,笑咪咪的近前来。
见老儿颌首默许,她又绞着发丝瞧了会,俄然哧哧笑道:“巡抚大人,你背樵柴不便,我替你拿杜鹃花。”
........
他那里晓得,江湖之人身怀武功绝学,豪情仗剑天涯。
虽是夏夜,深处却如寒秋,一行人各提一盏橙黄油灯,无人吭声,只是兜头仓促赶路。
“嫂子!胡忌你看那是嫂子!”赵广辉话不连语,眼里顿时莫名潮热。
等翘儿返来,必然要奉告她,她煮的面鲜辣辣、香浓浓,最是天下无双。
待储事风雨苍茫过,抛下凡尘俗念,愿由着性子浮沉随浪的过。
明月虽皎,繁星若斗,却仍然穿不透木叶莽苍密稠,四周大团大团的乌黑满盈泛动,似要随时劈面将人蚕食。
山坡有一从红杜鹃悄悄初绽,蘸满新奇露水。周振威略微沉吟,哈腰采了一束攥在手里。
驼背老儿原筹算难他七七四十九天的。
可那小妇人只是蹙眉四周望望,脸上渐出现寥寂暗淡,抿着唇又重把农夫看。
周振威冷静。
几个被樵柴压哈腰的少年,正打从身畔过,汗流浃背的将他们一行猎奇的打量。
那日该死皮赖脸跟着嫂子一起去的。而不是留下她,自已回了衙署。
“翘儿!”周振威粗嘎沙哑的大吼,冲动的声音颤抖。
这几日主子有多悲伤裂痛,他就有多忸捏悔怨。
常常想起这个,他都甘愿去死一万次。
“巡抚大人?”小锦忽闪明眸,猎奇的将背柴三人,偏着头高低打量,咬着唇指着周振威道:“必然是他!”
他们竟是走了一夜。
周振威眼神一黯,不再言语,低头一口口唆面,面糊掉果不是普通的难吃。
她正一手扶腰,一手抚着娇娇鼓挺的肚,饶有兴趣的把水田里,插青秧的农夫盯看。
“难怪他们不肯付钱,原是晓得有人要替他们付!”驼背老儿不客气的接过二文钱,突又说:“我此人见不得善夫君,奉献你们句话,今后再见此二人,退避三舍方可保命。”
又似想到甚么,起家将桌上矮个子男人未吃过的两碗面,摆身侧阶前,复蹲下,嘴里喵喵唤了两声。
约摸数十户红墙白瓦人户,但见傍水低田染绿,竹溪板桥捶杵,已有妇人赤脚捣衣,房梁灶头炊烟雾烧。
一条狗儿卧趴在她脚边喘气,一只母鸡领着一串小黄崽,咕咕的寻着地里的草籽青虫。
话音方落,他俄然虎躯一震,阴暗眼眸波澜四起,紧紧盯着前处,如被摄去灵魂般,愣怔住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