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歧于他们这群毫无经历的新丁，张参军是真刀真枪的打过仗的人，且屡立军功，即便是在重文轻武的承平光阴里，他也一向保持着甲士所特有的傲骨，哪怕是对着职位超然的文官，也未曾这般礼遇有加过。
这些人有的边幅浑厚，带着几分土腥子气；有的连胡子都没长齐，满脸青涩；有的却窜出了白发，额头上的皱纹能夹死几只苍蝇；有的嘴里叼了根草茎，美滋滋的嚼着，不时收回啧啧的声响；有的脱下了军靴，渐渐的抠着脚指缝，神采极其享用；另有的竟摸出了一面小铜镜，借着火把的亮光，清算起了仪容。
崔异的面上掠过了一丝不安闲的神采，旋即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给粉饰了畴昔。
马蹄声如雷响起，震得大地上的碎雪扬了起来。
千穿万穿，唯有马屁不穿。
山道上却亮起了长龙似的火把，正迟缓的往山下流动，然后在高山上停下。
“回城！”
“都愣着干甚么？”
“本日之事，多亏了诸位好儿郎脱手。”
马队们的身影已然远去，缩成了一个个不起眼的斑点。
月沉星坠，山风猎猎。
许含章却嘲笑一声，“这番话，是一个有知识的人能说得出来的？”
斯文男人抱愧的一笑，眼神里却多出了几分至心实意的担忧。
“传闻你克日来嗜睡乏力，精力不振。我放心不下，特地过来看看。”注1
“诸位真是豪杰出……”
这不是疑神疑鬼，而是他在经历过多次存亡厮杀后，对于潜伏的伤害总有着凡人所不及的灵敏直觉。
那边的马队们则自发的分为了三拨，一拨去河谷中将箭簇拔了返来，细心的擦拭后，支出了弩匣；一拨人将骏马牵了过来，查抄着马鞍旁的索扣；另一拨人去山间和道旁巡查了一遍，确认安然无虞后，便打了个古怪的手势。
雪地上只留下了深浅不一的马蹄印。
“滚。”
……
很久，张参军收回了视野，见四周的府兵们仍呆头呆脑的杵着，不由恶声恶气道：“是白白的捡了个现成，欢乐得傻掉了吗？还不从速滚下去，把疆场给老子打扫一遍！”
少女还是冷冰冰的，不想理睬他。
崔异轻咳了一声，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。
“嗯。”
“嗯。”
“这……”
河谷里连绵一片的火势亦是燃烧了。
虽说马队们先前已大略的清理了一遍，但高山上散落的尸骨和头颅，以及河谷里泅开的大片血迹，还是让人一见便感觉心惊。
少女悄悄的坐在河谷边一处草甸上，桃花眸里泛着苍茫的光，裙角如池上的荷叶，不住的随风轻摆，划出了一道斑斓的弧线。
斯文男人忽地向他使了个眼色，抬高声音道。
张参军哈哈大笑着，目光状似偶然的在人群中晃过，紧接着便顺理成章的吃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