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瞥见门前昂着四名带刀白袍,那掉队半步的人猛地一顿,嬉笑声卡在了喉中,止步不前。倒是另一人,面色仍旧清风朗月,直直的走到台阶下站定。
刘耽悄悄一声长叹,梅花似雪,似与不似,皆是奇绝,真是好句!果然是刘氏失珠矣!自他来到其间,见刘浓庄园已是有模有样,便知本日之事,恐怕很难随愿。只是他倒底身为沛郡刘氏后辈,不得不为家属驰驱。
刘浓将茶碗悄悄一搁,正色道:“府君此言差矣,今刘氏皆以我为污,若我母子真随府君回归沛郡,敢问府君,倒底是梅花映雪,还是雪掩孤松!”
刘浓视若不见,回身拂袖疾走,木屐踩得稳而稳定。这是解不开、避不过的结!沛郡刘氏,现在还不会拿他如何,毕竟他的注籍得自王导亲身承认。可一旦今后,到了他要谋取功名时,那些看得见的、看不见的便会纷踏而来,停滞着他进步。
唉!
刘耽摇了点头,门阀森森,族长定不会等闲的放过刘浓母子二人,如若不奖惩让家属蒙羞的他们,族规安在?族人怎服!
刘浓沉声道:“来福,碎湖,随我去迎客!”
说到这里,他顿了顿,半晌,才又续道:“不知刘府君雪日至访,所为何事?”
刘浓略微再一沉吟,正视劈面的刘耽,沉声道:“府君好诗,刘浓佩服。府君美意,刘浓心领。梅花似雪,似与不似,都是奇绝。然梅花是梅花,雪亦是雪。各闻其香,各知其寒。各绝于两端,何必定要梅花作雪?”
刘耽挥袖踏出庄子,庄外的刘熏迎上前来疾问个不休,他听得心烦,更觉身心怠倦,胸中模糊有东西堵着,理也不睬刘熏,跨上了牛车。
保重!
刘浓固然浅笑着,但也挑着眉,斜看刘熏。刘熏被他们俩看着,直觉浑身极不安闲,不敢自找败兴,倒是端方了些。
语声锵锵,一语落地,寒而生冰。
木屐声徐起徐落。
厅门大开,刘浓跪坐于此中,把着矮案上的茶具烹茶。门外候着四个带刀白袍,来福按膝在左,碎湖跪坐在右。
“这……”
刘氏拍了拍刘浓的脸,笑道:“我儿,衣服要多穿点,可别冻着!”又拉着杨少柳的手,细细打量,越看越喜,柔声道:“刚去西楼寻你,你和虎头都不在,外出访雪是雅事,理是该当。只不过,怎可穿得如许少?”
刘耽见他低眉暗思,唇间的笑意更浓,也不催促,好整以暇的浅抿着茶。上等门阀自有其风采,梅有暗香,可需生而逢时;松具傲骨,终被雪埋,只见婆娑。若刘浓真是聪明,天然意至即明。
刘熏神采骤凝,没推测刘耽竟当场给他神采,实在是挂不住,横了刘浓一眼,把茶碗重重的一顿,站起家,噌噌噌,气冲冲的走了。
儒服郎君声音一凛,制住刘熏的话头,暗中则叹了口气,唤过侍从让其前去箭哨通传。侍从半晌折回,低声道:“回禀郎君,岗哨说半个时候后,方可放行。”
沛郡刘氏前来,虽不知意欲为何,但刘浓已知他们因何而来。分开建邺时,郭璞曾奉告他连累着沛郡刘氏的传言,皆是庾亮所漫衍,要他多加谨慎。
想单刀直入!
若不附,刘氏将何故待?雪埋松!
初雪,清爽洁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