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璞提着缰绳纵马慢跑,眼睛却绕着土坡上的黑丫转。但见袅袅娜娜的小女郎,粗布不掩其美,繁忙不减其色。
李勿闻言一震,揽着美姬的腰,缓缓转头,谛视张景,松驰的眼、脸垂垂呈寒,眉毛则乱抖不休,半晌,伸出一根手指,指向张景,喝道:“此子虽乃刘伶之孙,却不若酒仙萧洒也!其人由南而来,我欲赠美结好,其人却斩我将卒,并宣之于野!真当李勿容欺乎?莫说一卷字,便是十卷百卷,也休想讨走一粟!”
“郎君……”
泥水污了满脸,脸上却带着笑容。
“风中芍药,夭夭婉娆,我有雏孏,既歌且夭……”乡民们的欢笑声响在耳边,黑丫浅笑着,扬着小手,随风飘飘。
“呜,呜……”
酒是好酒,名曰刘伶醉。
李勿来此已有三年,在其不竭的修补下,翟氏庄园已复得几分昔日旧样。但见其间,飞檐翘角为缕刻,亭台楼阁作朱漆,转首时,又有假山错落,绿水环抱,不时瞅见一群群婢女来往,虽是粗布衣衫,却难掩娇好容颜,教人一见之下,晃若置身于江南。
三日里,宣斩李勿之卒与悬天三斩之事,已传遍上蔡。
小黑丫心中格登一跳,从速拔太小红马,避在道旁树下,吵嘴清楚的眼睛盯着那为首之骑,心弦在垂垂崩紧。细心的瞥见,大兄也昂列于阵中,背负长弓,满脸寂然。
身侧之人也着一身宽衫,正倾身伏首于案,细观案上行书,手腕则顺着纸上笔锋而转,临摹一阵,揉着右腕,渍渍赞道:“妙哉,妙哉!观此字,令民气慕而手追,既有钟侯之韵,又有伯英之魂,非大师不成为!依张景度之,此字,必出自江左,王羲之郎君!”说着,谨慎翼翼的卷起字书,补了一句:“小郎君,此字,令媛可贵一购!”
喝酒之人亦如刘伶,一身宽袍大袖,敞胸露腹时显出一滩坠肉,醉眼腥松的把着盏,歪倾斜斜的靠着案,饮了一口酒,哈出一口酒,笑道:“张功曹,此字究竟何如,汝已看得一个时候!”
“郎君,壮哉!妾身感激涕零也,定要好生奉侍……”美姬喜呼,将身子揉得更紧,公开里,一只小手已伸入宽袍,捏得李勿脸红脖子粗。
“黑丫……”
“见礼当为居礼者,黑丫才不见他,黑丫要去寻红筱阿姐……”
“黑丫!”
待一阙《酒德颂》咏毕,李勿嘴角唾沫横飞,面红耳热,酒意上脑,伸手一揽,抱着身侧美姬,欲入室内春睡。
小黑丫感觉胸口跳得越来越短长,仿如有只小兔子欲夺腔而出,一张小脸时尔煞白,倏尔血红,拽着缰绳的小手也在悄悄颤抖,情不自禁的呼道:“大兄,大兄……”
小黑丫闻声了,心机一转,脸上更红,从山坡上窜下来,挽着道马的小红马,噌的一下翻上去,正欲抽马纵驰,却听其父大喝。
“小郎君,三思!”
刘浓剑眉微皱,神情冷寒,纵马慢跑至高出河东、河西的石桥,勒马于桥上,放眼回望,心中犹若静水流深、波澜不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