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坐在车中,摸索动手中的小金铃,嘴角展笑。待转首看向帘外之雪时,又想起了那缕冰雪之魂,此事他并未瞒着桥游思,而桥游思虽未明言,但却送了他一个香囊,并亲身给他挂在了右腰,正反囊面各绣着一字:贪,归。
言至此处,悄悄以指扣案,再道:“此事已然天下尽知,我陆氏若持强压之,怕是压之不得,适得其反。便若禹帝治水,疏则通,堵则非。族训在上,我陆氏安身江左千载,所凭者乃阖族齐利,所依者乃英才辈出,岂惧人指导非议?!悠悠之口,自有愚人填之,与我陆氏何干?!”言至最后,吹须抖胡,目光如火吐。
陆老道:“多谢小八郎君,然,礼不成废!老仆独一一言,本日之势已若水火,与百年前之顾、张,何其类似也!两位小郎君且思之度之,老仆辞职!”
听得此言,院表里世人齐齐松了一口气,而陆晔抿茶的嘴微微一顿。
而此时,坐在室中的陆晔捡起了茶碗,拂了拂湿透的袍摆,提起茶壶浅浅注了一碗,慢饮、慢饮。
这时,陆老看了看天气,走过来,沉声道:“小小娘子,该启程了。”
少倾,室门“吱嘎”一声而开。
刘浓脱手寒酸,但陆氏嫁女却豪阔之极,其陪嫁之物竟是陆氏华亭别庄。现在,那别庄固然仍在陆氏名下,但陆老即将率人进驻,专事专管,但有所出,皆会在陆舒窈与刘浓大婚之日,一并归入华亭刘氏,同时陆老也将陪嫁而至。
室阁房外一片沉寂,即便古灵精怪的小静言也温馨的待在一旁,柱着青虹剑,偏着脑袋看一脸绝然的阿姐。
此举尚未传开,一旦传开,江左定将哗然生波。
说着,不待陆玩接话,又道:“华亭刘浓,英才尔!年未及冠便享誉江左,为青俊之翘首,更以次士而居上,晋身为太子舍人。其人,尚未起时,舒窈便对其青睐有加,我等不如。”
当然,其间另有关窍,刘浓早已与将来岳丈谈过,言语虽是隐晦,但字字句句皆有所指。王敦之心已若昔年之司马昭,路人皆知。陆玩身侍豫章,一向心存忐忑,而桥然虽不起眼,但其举荐人挚瞻却非同小可,且挚瞻对王敦诸般逆举很有不满,刘浓只是稍作点拔,陆玩便已心领神会。
“哈哈……”
一卷袍摆,钻入车中,朗声道:“走吧,回庄。”
雪如乱絮,簌簌飞扬。
话将落地,一向沉默的陆玩俄然离案而出,朝着陆晔沉沉一个揖手:“多谢,晔兄。”
陆始则抱着双臂,冷冷的谛视着院中,他一向便在等候这一刻,陆氏乃多么崇高门庭,岂容宵小轻渎?!
陆舒窈把琴抱得更紧,渐渐抬开端来,定定的看着他,俄而,樱红的小嘴一弯,小巧的鼻子皱起来,两个小酒窝里盛满了醇醇的酒,声音则软中带脆:“夫君,夫君心中自有天下,舒窈心中亦有天下,夫君之天下至广至阔,舒窈之天下,但在夫君心胸。”
恰于此时,小静言俄然从牛车背后窜出来,挥动着青虹剑,绕着刘浓打转,转得一阵,缓缓将剑往面前一引,学着刘浓的模样以手抹过剑尖直至剑锷,而后,两眼放光,斜眼挑向刘浓:“美鹤,此剑术,何如?”
刘浓心中情动,但佐近之人委实太多,虽是远远避着,但也不敢过分猖獗,摸了摸鼻子,浅笑道:“胸口可还疼?今后切莫胡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