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按着膝,渐渐回身,随其而望,嘴里轻喃:“然也,然也……招招船夫,人涉昂否。不涉昂否,昂须我友。游思,游思莫怕……刘浓在矣,即送游思回江南,入华亭……”说着,说着,星目含泪,目光却愈来愈和顺,掌着矮案缓缓起家,因久坐而未动,身子不住摇摆。
红筱怔了半晌,随后,睫毛不断的颤抖,泪水汪了满眶,却死死忍着,仓促起家,替其着甲。
“噗嗤……”宋祎捉着长笛,蓦地一回顾,见著雪浑身笼于纱中,模样极其风趣,忍俊不住,娇声放笑。
“寄父……”小绮月怯怯的唤了一声。
小绮月乖乖的倚着寄父,长长的睫毛一颤、一颤,欲言而不敢言,心道:‘寄父观画已然数日,若行再观,便与游思姐姐普通了,该如何是好……’
宋祎瞥了一眼纱巾,见内里刺秀华丽,眸子微眯,暗思:‘司马绍尚未有正妻,姬妾亦仅数人,此纱定然来自……’
春雨蒙丝,染尽上蔡,待至彤日复现,时令已至谷雨,三月二十四。谷雨未雨,羞怯半月之日爬上了树梢,将光芒肆意播洒。郊野里,阡陌创新土,嫩苗迎辉阳,露水凝于其上,纸莺飞过一望无边的苗海,被风一缭,冉展于天。
现在,荀娘子身披华甲,肩袭红氅,按着长剑,斜望了一眼天上纸莺,摇了点头,度步入东院。
风携轻纱,若云浮辗,飞过了高高的宫墙,盘过丛丛假山,绕过朱红长廊,沿着斩角飞檐缓缓泄下。
待得一曲毕罢,无载望了望头顶半阙月,复看了看爬墙青滕的高墙,叹道:“闻音而知人,此音,恰若空谷一束野梅,何如却误入深墙中……”话尚未尽,夜风漫缭裙纱,微寒浅冷。
“呵呵……”宋祎冷冷一笑,以笛击掌,淡声道:“为时已晚,换之何意?暨待来日,我必设法,令汝得脱。”
“成都侯……”
莹灯一晃,掌灯的宫女蒲伏于地,回道:“回禀殿下,义兄言,早已托人送至城郊。”
百花苇席铺于廊外花圃畔,朱红矮案上置着各色精彩吃食。无载跪坐于苇席中,抱着凤首箜篌,瞻仰天上轮月。眸子一眨一眨,想起了北地之月,心道:‘天下之月皆同,然人有分歧,无载致信于他,为何他却不回?莫非,信未至……’
话未持续,蓦地间,刘浓抖了一抖,即若石人崩裂,引得小绮月几乎惊呼出声。继而,成都侯按着膝,寸寸转首,定定的看向荀娘子,嘴角一点一点裂开,笑道:“刘浓,何其愚也!竟不知游思……”
斯须,乌墨甲矗立于殿门口,挡住了阳光,簇影如剑,斜斜插入殿中。
恰于此时,一缕笛音缭碎夜空,展转杳然,似苇若絮,飘飘于冷月下,继而,随风徐浸,或潜,或明,或现,或隐,缕缕拔人愁,丝丝揪人魂。无载极其擅音,而擅音者易陷于音,当即掌着半人高的箜篌,情不自禁的站起家来,挽着背纱,度步至院墙下,歪着脑袋沉默聆听,稍徐,眸子迷离……
诸此,台城即若泥潭,世家与帝室仿佛对峙。司马氏之衰弱,令司马绍痛心疾首。是夜,独召刁协入台城,烛火照明堂,辉映君臣之脸,二人相顾,冷静无言。稍徐,刁协斜眼一转,计上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