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袍曲领着十名带刀戌卫从箭哨而来,瞥见此景,吓了一跳,按着刀,快步上前,沉声道:“大管事,雪正浓,墙上滑,切莫攀之。”
“嗯?”
碎湖秀足一缩,离箭剁口稍远一些。
往年逢雪,常常行经此地,她会不时回望身后的萍踪。而本日,她却仿似忘怀了,一步步来到箭剁口,孑然立于熟谙的位置,放眼望向庄园。
曲领神情一喜,快步而去,行至一半,却晃了晃头,暗道:‘大管事此言,为何如此耳悉,与何人类似?’皱眉沉思,蓦地间,恍然大悟,情不自禁的裂了裂嘴,笑道:“昔年,小郎君亦曾言及,几近一字不差。”
碎湖将将走到西楼口,便见娘亲徐氏仓促而来。
昨日,陆玩本欲拜别,却被纪瞻挽留。
闻言,碎湖狼籍思路一收,掌着镫走向回廊,叮咛道:“早食可有备好?胡瓜需很多伴,少主母喜食细粥,三成汤,切不成太腻。小郎君本日定然不会练剑,想必会练字,何人侍侯?”
伊情面怀如素,滴月方为碎湖。背影纤细,双肩如刀削,淡紫色的抹胸襦裙悄悄水泄,内里刺着朵朵蔷薇,沸水荡下一身窈窕。小巧的丝履蓝底而粉边,亦刺着蔷薇,当花瓣颤抖时,踩出一行萍踪,小小的,浅浅的,略显孤傲。
稍徐。
徐氏踌躇道:“大管事,有一事……”
雪,下得正紧。
徐氏皱眉道:“绿萝小君前几日承露,身子更加慵懒。然,礼不成废,稍后该当前去拜见少主母,可需带上小少主?”
“碎湖……”
“诺。”
吵嘴相间的窈窕身姿一闪即逝,碎湖抿了抿嘴,心道:‘妙戈,确属有疑……’又见时候已不早,院内身影垂垂来往如织,估计着小郎君束冠将毕,便端手于腰间,迈着小碎步,边走边考虑。
俄然间,碎湖身子一颤,轻然一笑,眸子弯得好似新月儿。原是林中,刘胤好似欲抱巧思,却让巧思踩了一脚。随后,便见巧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回身便跑。刘胤拔腿欲追,殊不知,一只雪球飞来,不偏不倚,砸了个正着。
碎湖轻声一呼,提着裙摆便欲伏身,却见杨少柳已然回身而去。
“诺!”
白袍曲领下认识的退后数步,不敢正眼视之,暗中却委实担忧,垂首道:“大管事若想一观旧庄作坊,何不驱车前去?”
雪雁道:“早已备下,未曾出缺。昨日乃新夜,是以,少主母所携众婢未予奉寝,婢子请妙戈前去,焉知,妙戈,妙戈……”一顿,咬嘴道:“妙戈未往,梳燕已至。”
“荒诞!”
杨少柳淡淡的应着,莲步轻踏,走向中楼,边走边道:“我自入中楼,勿需人拜见,亦勿需诸般俗礼。”
“是。”雪雁捧镫欠身。
将出西楼,身后传来一声唤,一转头,杨少柳携着嫣醉、夜拂、革绯,款款行来。雪花飘飞,领前一步的杨小娘子还是缚着丝巾,梳着巾帼髻,斜斜插着一枚离鸾步摇,身袭大红斗蓬,左肩嵌着一束碗大海棠,夹得面庞极小,浅浅迈着雪丝履,脚尖花瓣一颤、颤。
雪纷繁扬扬的洒着,碎湖一手提着裙摆,一手捉着雨镫,沿“曲”字回廊而行,廊面光亮,投影拂纱。
款款走过中楼,渐渐冉于东楼,碎步飘出西楼,待至屋檐未及的棱墙边角处,伸脱手探了探雪。晶莹雪花,触手微寒,浸入掌纹中。随即,撑开了手中的桐油镫,沉默行向雪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