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心中微惊,行礼道:“本来是江左陆氏郎君,华亭刘浓见过!”
白袍郎君摸索着酒壶,嘴角上扬,眼睛微眯,长声叹道:“唉,除了他,还能有谁?此等风韵气度,真若卫叔宝复活矣!难怪能得郗公奖饰其:风神如玉!可惜只是一个乡县士族,还是北伧,不然到是能够交友。”
闻言,青袍郎君一愣,这才把目光挪开,一眼撇见在那亭子的四侧,侍立着四名带刀部曲,身披白袍。
刘浓见他连命都差点没了,东拉西扯了半天,却只是为了讨酒喝,不由莞尔,浅笑道:“郎君莫悲,不日,吴县刘氏酒坊,便会奉上三坛竹叶青至贵府,以滋酒性,以润笔锋,郎君无需再行兑水。”
“妙哉!”
陆纳大喜,把手上的空酒壶一抛,深深一个长揖:“陆祖言谢过奉送!敢问刘郎君,可有字?字为何?”
“嘘……”
苗条的十指,按着琴弦,或挑或拔,一起漫倾。
刘浓笑道:“恰是!”
俄然,陆纳似想起甚么,大声叫道:“等等!”
来福抱着琴,一声呼喊,三名白袍围过来,随后自那松林深处,再钻出两名青袍剑卫。这两个青袍是李越遴选庄中部曲,取其精锐而训的剑卫。虽说此时江东世态靖平,早非昔年流匪四窜。可来福仍然不敢粗心,此次小郎君去会稽访朱焘,连他本身一共六名白袍、两名剑卫相护,另有两个白袍则在山下守牛车。
山起于平原,峰势不高,满山皆被松柏翠掩,中有一条青石斜径绕而至颠。
一名高明白袍按着剑,行到亭角,顿首道:“小郎君,日头已西,我们得回了。再不回,恐怕入夜才气归,主母会担忧。”
“小郎君!我,我……”
“哦!”
一时候,华亭刘氏白袍,声闻于野!
青冠郎君回过甚,笑道:“来福,你现在说话,越来越像罗环了。”
闻言,青袍郎君微怔。
音犹在缭,人已长身而起,方才跪坐不显身姿,此时再一观,身形颀长如松,六尺有半。他拂了拂袍摆,缓缓迈向亭角,背负着双手,放目视远。那眼神清澈之极,似蕴着满湖静水,若与其对视,极易堕入此中。
“唉……”
陆始不知其意,却皱着眉当真的思考,随后眺望已不成见的山亭,悠然叹道:“稍有不如!”
公元318年,北地烽火,江左靖平。
“扣,扣扣!”
十指齐按,一曲结束。
青袍郎君道:“可否,借我一抄?”
刘浓皱了眉,有些犯难,非是他不肯意,而是他底子就没带乐谱,只得说道:“事有不巧,乐谱在家中,恐怕得他日再逢之时。”
将将出亭不远,来福便道:“小郎君,有人来了,是刚才那两个郎君!”
操琴之人陷情于弦,闻琴之人陷音入梦。
喃喃的道:“白袍?莫不是,华亭刘氏,珠联生辉?”
陆纳笑道:“君子如玉,不攀不附,值得一交!”
行至半山腰。
说到这里,他顿了顿,长叹一口气,晃动手中酒壶,叹道:“若论天下之事,哀莫大过于心死;悲,莫大过于……有好酒却不能尽饮,常常还须兑水……”
恰逢当时,有孤鹤崛起,声声长唳回旋于空。声渐杳,人渐去。陆纳斜依着一株老松,目送月色宽袍隐入林林丛丛,沉默不语。
司马邺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