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婢跪伏在地,颤声道:“郎君在室中等待刘小郎君,久等不至,便想起家。婢子们拦不住,郎君一个不谨慎,摔了一跤,便,便……”
院外有松,不知何故,落下一枚松子。不偏不倚,恰好击中刘浓腰间的兰玉,滚落在他的脚下。
跨下台阶,木屐踏着湿湿的青石,任徐行。一伸手,雨润如丝,雨凉浸魂。迷焉。
“过来些,到床边来!”卫玠轻声的唤着。
卫玠从速笑道:“阿姑怎会可骇,阿姑是侄儿最亲的人,亦是最好的阿姑。好阿姑,你就让我和刘浓,说一会话吧。”
院中植着一株绛雪梨,未逢时节,梨花未开。梨树约有丈高,根骨奇古,望之如伞骨曲展。在那粗如人腰的杆枝分节之处,有纹巧皱,好似蔷薇。不知是何人行雅,将其以素白而描,便成一朵绰芍。
抬起木屐,弯身拾起这枚松子。
“叮!”
一语落地,似冰坠飞渣。
别来了,再来,我就真得露相了。
还是不肯放过我啊,夫人啊夫人,我可不是王氏高门后辈,自小便驰名家教诲,表里如1、温润作玉,静秀于朱门,风雨不折。不居下,则不知下之苦,不食粟,则不知粟之涩。若真要一再相逼,那可别怪刘浓出言猖獗。
卫夫人第一次皱眉,目光正正的放在了他的身上。心道:这小郎君倒是真如叔宝所说,聪明绝伦,有急才。一枚松子落地,便引得他有了这般言语。如此意境,到恰好与郭象的独化论相悖。虽是言词稚嫩,但深含至理;细细考虑,亦都入经玄。如果假以光阴,再摸索出了章统……
刘浓在这笑声当中,不出声,不作色,只是右手的拇斧正在悄悄的扣着食指。他所晓得玄典范故本就未几,此时被她一激,背心发凉,强行暗嘱本身平静,不成畏缩。若这一关都过不了,今前面对更大应战,又如何故待。
又是一声冷哼,卫夫人提步便走。
唉!
廊上人不语,廊下人微寒,一任秋雨晒好天。
“汝等没有照顾好叔宝,若叔宝有恙,哼!”
将那松子捏在手中,朝着头顶苍松一拱手,向着梨树一个深揖手,对着室中一个遥揖,放声道:“君子喻以义,小人喻以利。君子通义而明理,以理而制利。小人则不然,以利而致理,皆因不知义。君子怀松,累而生子;子落而发声,声播于表里。上究玄理于苍穹,下索至妙于九幽。虽孤芳而不自赏,著书立说,代贤人行道;身正浑梁,明兮其义。刘浓虽幼,亦愿毕见效仿先贤,岂可自鸣于山间焉。”
一缕深幔从挂钩滑落,将卫玠的身影拢在了此中,再也辩不清楚。刘浓再也忍不住,泪水夺眶而出,重重的扣首在地,唤道:“世叔……”
刘浓再次正冠,朝着屋内,深拜在地,一刻不起。卫夫人的声音跟着冷雨而落:“明日一早,随我一同前赴南山。”
卫夫人顿时大怒,喝道:“叔宝为家属劳心劳力,交瘁抱病在床,皆为尔等以谋。汝等不为其幸劳而愧心,却反在此鼓噪,岂是王谢后辈所为?速速与我散了,各回其室,将道经誊写百遍,为叔宝祈福。我会一一查对,如果有人敢行之对付。家法处置!”
卫夫人大惊,身还未起,声已作急,喝道:“休得胡言乱语,叔宝怎地了?”
卫夫人怒道:“便如何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