郗鉴扶起他,越看越喜,笑道:“若要我赐字,且换个称呼来听。唤我一声,伯父。待得他日,再换。”
刘浓道:“小子年幼,还未有字。”
这,这……
郗鉴抚须而笑,长身而起,沿着梅花树略微一转,叮咛侍从取来笔墨纸砚,提着宣笔,纵腕便是一阵横贯疾书。
刘浓淡然一笑,将手中茶碗奉到郗鉴面前,道:“郗公且先观,再嗅,徐饮!”
如何回事!
朱焘闻得香味扑鼻,直浸脾神,忍不住的就想伸手去拿茶碗。刘浓微微一笑,制止道:“府君莫急,稍待一会。”
刘浓再行顿首:“伯父之勉,虎头定当铭记于心,得此字书,已是汗颜谨受,岂敢再授伯父敬爱之圭!”
刘浓胸中荡漾如澎,传闻他的女儿倒是个有才有貌的,但是,这连面都没见过,与指腹为婚何异。不过,郗鉴并未明言,他也不好再行对峙,稳住心神,退后一步,拜伏于地:“刘浓见过郗伯父!”
三人再行续茶,郗鉴与朱焘侃侃而谈。刘浓守分而不言,只顾缓缓斟茶,其静若处子的样儿,看得郗鉴更是赏识。但也没有再穷究下文,此翻赐字赠玉,都是鼓励这小郎君,提早增得些亲疏。至于今后,还得看这小郎君可否如淇奥,似竹箦。毕竟早慧而夭,或是早慧而中失的事,自古便有之,他也不敢将女儿的毕生,等闲的就定下来。而这般,有朱焘作见证,只要这小郎君今后能始终如一,那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。
伯父?再换是甚么……
晋时名流好酒好茶,但那酒在刘浓尝来,淡若寡水。煮茶则过浓,用的是炒茶烹煮之法,虽能驱乏,可失之清神,远不及后代那位高人的独传伎俩。刘浓曾想与他学茶,何如那高人言贰心不正,只让他旁观而不授。
刘浓虽敛眉而沉默,但也知羽士寒百姓有别,特别是在这品级森严的晋时。就以明天为例,若本身真是流民,又未逢当时,恐怕就会让那奸宵之人得逞。那县丞也是个入品官人,可朱焘说拿就拿了,底子就不在乎,这便是门阀。而郗鉴的设法,他当然晓得,大师都是点到即止,心照不宣。至于将来,那还太久。郗鉴在考量他,他又何尝不会在今后观度那大有才名的郗璇、郗子房呢。
刚才浅谈,郗鉴和朱焘已将他出身问明,原是酒仙刘伶以后,都道怪不得如此风仪不群。得知卫玠将帮他找王公注籍,便不再多问。郗鉴好茶,每逢长谈必备茶而饮,而刘浓实在喝不惯那种烹制之法,便自荐煮茶。
艳阳已有渐垂之势,刘浓心忧家中娘亲,而郗鉴也要回建邺城与司马睿、王导相会,便纷繁辞了朱焘。
郗鉴笑容溢色,再问:“莫不是,虎头觉得我的学问,不敷?”
郗鉴观茶,见那茶叶似活了过来,跟着碧水轻颤着身子,翩翩而舞。置于鼻下再暗中一嗅,当即便有一缕雅香,直直的钻入了心神当中,浑然一荡,清神之意游走于满身,便似处身于青山秋风当中,好不利落。
有婢儿取了水壶来,又奉上了煮茶炉具。刘浓唤过刘訚,从牛车中取了些本身晾晒的清茶,便开端焙火弄汤。
二人浅饮着茶,都深深的沉入那茶色、茶味、茶意当中,久久不成回神。
如此,也算是小订婚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