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浓惨也!
四座皆惊,曲水流觞行旧作并非不成,但是今时非同昔日,理当即兴赋诗。常闻人言华亭美鹤极擅咏诗,为何却要以旧作献月,莫非辞穷尔?
袁耽拍案而起。大声笑道:“瞻箦勿孤,吾等与君共随矣!”
曲水两畔,沉寂不闻声。
“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堪寒……”清风冉冉,袍角似舞翩。水中之人,岸上之人,两两相看皆无厌;恰若月白双翅,意欲遨游唳飞。
“呃……”
公然不出我所料,纪瞻长眉一挑,朗朗笑道:“但且咏来!”说着将右手一摆,作势为邀。
墨璃双手捧着草蚂蚱,对着月光一照,惊呼:“呀,好标致的青螓啊……”
皓月当空,木兰花盛放于曲水中。
“真的好标致哎!”
刘浓斜踏一步,半倚身侧桂树,稍待数息调神顺意。神情渐尔放缓,随后环顾四野,但见雪灯点点、桂树绰绰,模糊间亭台暗黯悄立。再侧首望月,皓皓如雪偏惹斑痕如泪泼,眯着眼睛似迷于此中,声音冗长且朗:“十轮霜影转庭梧,此夕羁人独向隅;一定素娥无怅恨,玉蟾清冷桂花孤!”
袁女正讨走了他手中的酒杯,怀中藏着的澡豆,肩上沾着的两枚花瓣,犹自不肯罢休,指着他腰间的香囊,格格笑道:“我尚要这个!”
“巧儿,我不跑……”
谢尚昂首侧首,沉默附之一笑。宋祎嫣然宛尔,亦不作言,将手中酒杯一抛;谢尚胡乱的将酒杯在怀中按住,再一昂首,暗香犹存,人已不在面前;蓦地回顾,只见绿纱荡水。
“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”美郎君缓缓垂首,脚下木屐牵出颀长身影,似对顾相怜。
郎君们借着清溪端方了衣冠,捧着酒杯徘徊流连,若见心仪的小女郎捧着小酒杯、木盆行来,必定摆着飘飘若仙姿式,只待女郎追至身前讨要礼品。
“瞻箦,何需如此清冷言孤也!”
这个,不能给,乃是舒窈所绣……
红楼七友尽皆离案,纷繁迎至水边,将刘浓环围于此中。便是那卧蚕眉王羲之亦踏步而来,手捉两杯酒,一杯自饮,一杯推向刘浓。
小女娃嘴巴一嘟,脆声道:“阿兄,静娈尚未追上呢,不要……”说着,捧着木盆,迈向角落里。
“诸位,朗月在天,神女投目之下,何故鼓噪?”
美郎君踏案而出,稍稍俯身,将酒杯捞在手中,缓缓而立,青冠、月袍投水成影。
“哈哈!”
木兰辗流。
三影。共辉!
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彼苍;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?”
嗯……
刘浓侧首一看,袁耽更惨,被几个小女郎团团围着,脸上虽弥漫着笑,浑身高低的东西却被拔得精光,便是连顶上的头冠亦未能保住。再漫不经心的一掠,褚裒亦痛并欢愉着,正将本身的头冠摘下来,冷静的放在谢真石案上,而谢真石双手尚各捧玉轮一朵。
碎湖浅含笑道:“想要甚,说吧。”
明月几时有?
华亭,刘氏庄园。
回到谢氏客院时,已是下半夜。月光洒满院内,木屐将青石路踏得啪啪作响。即将迈进月洞中,身子稍稍一顿,沉默两息,唇往左笑,一步踏入。
纪瞻提壶注酒。一饮入喉,放声笑道:“此诗裁体奇特,字句虽简,然言随便飞、字滋神纵,转折之间恍若天人天语,凡夫难以觅迹,断不成再续;立意更是绝佳独秀,朗如月、魂似洁,两相不着物,足堪上品!如此。便为上中,各位觉得然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