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举到底是被废了,沈师爷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,他昏了畴昔,就此他病倒了,在病榻上,他哆颤抖嗦地念叨着:“筠睿,你可得好好等着,总有一天老佛爷会幡然悔过,把科举又提返来的。祖宗千年的文脉不能断,这是端方。”

炎炎夏季,炙烤着大地,阶柳庭花都已打了蔫儿。天井的芭蕉树下,咿咿呀呀地又响起了胡琴声,有人在那满缀有绯红石榴花的石榴树下起着高腔吊嗓子:“劝君王喝酒听虞歌,解君愁舞婆娑。赢秦无道把江山破,豪杰四路起兵戈。自古常言不欺我,成败兴亡一顷刻,宽解喝酒宝帐坐。”

沈三叔的霉运却并未好转,不上两年,他母亲就病逝了,亲戚也都断交了。谁也不肯意带累他,幸亏有个姐姐远嫁沪上,多少会布施一点,他好周转,但是就这么一向混了下去,他抽上了鸦片,又捧起了伶人。他对于戏的痴迷,是甘愿饿着肚皮,也要票一出的程度,别人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“沈三痴”。

沈家原也是个大族,沈三叔的祖父做过道台一类的高官,到了他父亲,也还中过举人,在府衙里做着师爷,在我们这里是顶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。轮到他的时候,打小儿,七八岁的年纪,他就把四书五颠末端一遍,熟谙的人都说:“沈家这是要一起把功名传续到底,天生的读书料子。”他五岁会诗词,连传授的私塾先生都唬了一跳,啧啧称奇。十岁的风景,汉赋已经写的有模有样,普通的函件来往,俱是他替乃父捉刀,竟然一字不改易。

再过两年是大比之年,哪知国运不济,偏巧传来动静,说是太后老佛爷要废了科举。“这岂不是康梁一党造的谣,前些年,维新党要废科举,成果招致了天下大乱,连紫禁城都让洋人住了小半年,现在重提此事,定是用心叵测。”沈师爷气的胡子一翘一翘,是戏台上演出的小丑,那双瞪得滚眼的眼睛,是小丑脸上的白粉根柢。

沈家至此藏匿了。一个大师族,倘没有功名,便断了进项。沈家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,再也不见严峻。十年间,田产是卖的卖,抵的抵,只剩了我家隔壁的一幢洋房。这开初也不是他家的,宣统三年,天子倒了,沈家摒弃了沈师爷的遗训,据赛诸葛的掐算,沈家的老宅是黑煞星挡道,要腾房挪屋,购置下一幢洋房,才气转运。实在不过是赛诸葛结合一名嫡亲要敲沈家的竹杠,按例是五万大洋的洋房,沈家愣是掏了七万,为的就是这个风水——“厅房敞亮、繁华吉利,门前百竹,自有天佑。”赛诸葛说他寻遍了天津卫,就这幢镇得住沈家的鬼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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